“我倒是想无所不能,可惜呢,我是全国最害怕数学的总裁。”
“有哪项运动是你不会的吗?”
尼克想了一会儿:“唔,我总是学不会骑马。”
“掷蹄铁游戏,会吗?”
“那不算运动项目。”
“射箭,你肯定不会吧?”
“还好。”
“射击呢?”
他愣住,全身僵硬,过了一会儿,困惑不解地轻轻摇头,有那么一刹,他眼神涣散,怔怔地出神。
“很常见的,”她说,“叫标靶射击吧,很多叫法,在射击场那种。”
“不会,”他回答,耳中听到反复演练过的漫不经心的腔调似乎是从远方传来。他慢慢在一把温莎椅中坐下,每次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灯心草椅垫上,总是要冒着粘上一些草叶的危险。搬家的时候,劳拉把他最喜欢的俱乐部皮椅扔掉了,说那是大学的兄弟会椅,不该摆在家里。他揉了揉眼睛,想掩藏起突然泛上心头的不安和恐惧。“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倦,又是整整一天的工作。”
“想谈谈吗?”
“不想,对不起,我是说,以后吧,谢谢你。我现在谈什么都不想谈工作。”
“我来给你准备晚饭怎么样?”
“你做饭?”
“不,”她很快笑道,“你早就尝过我的三个拿手菜了,一定不怎么样吧。不过我敢肯定,玛塔给你留了吃的,在你那个可怕的厨房。”
“可怕?”
“哦,是啊,我刚到这儿的时候,见到你的包工头了,他可是跟我一五一十都说了。”
“说什么?说他们怎么那么无能,永远也装修不完一间厨房?”
“别怪他们,你快把他们逼疯了,这才是我听到的,而且他们需要你签字时总是得不到你的回应。”
“太多的细节问题,总是来问我要我做决定,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但我又不想他们弄错。”
“‘错’是什么定义?”
尼克沉默了一会儿:“劳拉对于厨房的设计早就有了一套明确的打算。”
“所以你希望把一切按照她的想法做出来,就像对她的一种纪念。”
“又来做心理分析。”
“只是你不知道吗?也许你潜意识里很怕把这件事做完,因为一旦完成,就意味着有些东西过去了,结束了。”
“卡西,换个话题好吗?”
“所以呢,就像是《奥德赛》里的珀涅罗珀,她每天白天织寿衣,晚上再拆开,如此循环往复,永无休止,断然拒绝所有的求婚者,以此纪念逝去的丈夫奥德修斯。”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尼克深吸了口气。
“我想你应该知道。”
“除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想这件事那么快结束,这是她的浩大工程,所以,咳咳,只要还没完工,感觉上就像她还没离开,还在那儿忙碌着,虽然这样毫无意义,可是毕竟……问题是,现在我真是很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样板扔出去,不想再看见外面那些垃圾箱、卡车之类的,我想要这里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个工地,不是还没完工的建筑,只是尼克一家所住的‘家’,”略一停顿后,他说,“不管这个家还剩下多少。”
“我明白。”她说,“这样的话,不如带我出去吃?”她的嘴边绽开一朵笑靥,“一次约会,如何?”61
有好一会儿,尼克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告诉卡西警察来过,还搜查了房子和庭院,这的确是件大事,早就应该告诉她,尤其又和她父亲有关。而卢卡斯和茱莉叶都知道警察来和斯戴德勒有关,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而已。
“卢卡斯告诉你的?”尼克不动声色地说,尽量让自己心跳和呼吸平缓下来,随便吃了一口牛排,却毫无胃口,味同嚼蜡。
“他吓坏了。”
“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是一副新鲜好奇的样子。不过卡西,我确实早该跟你说这件事的,可是我怕又会让你难过,我不想再提起你爸爸——”
“我理解,”卡西说,“我能理解,也很感谢你,”她把玩着一支勺子,“他们是不是认为我爸爸是那个总闯入你家的人?”
“那只是多种可能之一,”尼克说,“我想他们只是猜测而已。”他困难地咽了口唾液,“他们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匆忙吐出,全然不像他在脑中排练时说的那么淡然流畅。
“哪件事?他的死?”卡西小心翼翼地说。
尼克咕哝地抱怨一声。
“那么,有这种可能吗?”
尼克无法立即回答,他没有看她,也不能看她:“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放下勺子,轻轻地摆在刀的旁边:“要是你早就想到有可能是他干出那件疯狂的事,你本来可以做点什么的,不管怎样,替他联系医疗帮助,总可以吧?”她顿了一下,“可是,这些问题我同样在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给他帮助?为什么我没有做点什么?我不停地问自己,要是我尽到了力,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斯查顿本来是有很好的医疗保健服务的,可突然之间,他就没有权利享有那一切了——就像一个矛盾循环的怪圈,你说是不是?因为精神疾病,他只好辞职,又因为辞职,所以失去了治疗这病的权利。这不公平。”
尼克小心地说:“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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