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当警察的事,你知道多少?”她问。
在他书房的门口,一条黄色警戒带迎面拦住,上面标着:“犯罪现场——禁止穿越”。
犯罪现场。
想不到吧?这里成了犯罪现场。
现在屋内有两名技术人员,都戴着橡胶手套,一个在向门板、门框、电灯开关、书桌、玻璃门和门框边缘喷撒橘黄色的荧光粉,另一个在用一把稀奇古怪的吸尘器给地毯吸尘,黑色的超大号桶,喷嘴也不似普通的吸尘器,是长长的直嘴。
尼克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引起他们注意:“你们不必做这个,我们有管家做扫除。”
真是个蹩脚的笑话,甚至可悲,也许还因此冒犯了他们。你们可请不起管家。
手拿吸尘器的那个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尼克无谓地耸耸肩,过去的不再多想。他们显然在取印指纹,那么在这里一定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斯戴德勒那天晚上根本没有进屋。他倒在地上,离这扇玻璃门总有二十英尺之远。
不过那不是他担心的重点。
他所担心的是,为什么他们别的不选,单单对这间书房如此感兴趣?房子里有那么多房间,任何一个斯戴德勒都有可能进去过,为什么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房?
莫非他们知道了什么?
“尼克先生,你有这个抽屉的钥匙吗?”
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对他说道。其中一名技术人员用手指着一个锁着的抽屉,正是他藏着艾迪送他的那把手枪的抽屉。
他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钥匙在第一排中间那个抽屉里,打开就是,”尼克笑了笑,“安全措施很严密吧?”
大脑中突然回想起抽屉中放在手枪旁边的那盒子弹。一个金绿相间的纸盒,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字,“雷明顿金刀”。
艾迪把子弹都拿走了,对吧?
他什么时候拿走的枪?
尼克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夜里的记忆一片朦胧,模糊不清。
上帝啊上帝,求求你,让那些子弹消失,让那些子弹消失。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打开第一排中间的大抽屉,一眼就找到了钥匙,然后跪下身去,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这一刻,尼克后颈的衣领汗湿一片。
我的命现在正攥在这个人的手里,他可以让我坐上一辈子的牢。
密歇根州没有死刑。他发现自己现在在想这个,心里苦笑了一下,要是从前他从来不会想到这一点,也没有理由去想。
没有死刑。
可是,却有终身监禁。
两者有何差别?
抽屉打开了,技术人员弯下腰。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三秒钟过去。
吸尘器被关掉了。
尼克觉得胃中作呕,很想吐。他就站在写着犯罪现场的黄色警戒线的另一头,像一个漫不经心的参观者,一个游客,屏息而待。
技术人员站了起来,手里是空的。
也许抽屉是空的。
要是一个子弹不小心落在里面,滚到抽屉后面呢……
不会的,要是发现了什么,那个技术人员会拿出相机拍下照片的。
抽屉一定是空的。
尼克悬到嗓子眼儿的心为之一松,暂时,也许仅是一瞬。
他站在那边看着,另一名适才正在吸尘的技术人员拿出一个塑料瓶,握着上面的枪式握把,开始对着电灯开关四周的墙壁喷洒。
那叫德克拉智能开关。尼克回想起来,劳拉把家中的所有电灯开关都换成了德克拉智能开关,说这样更显高雅。尼克对德克拉智能开关并无意见,事实上,他此前都从未认真注意过家里的开关究竟是怎样的。
那个人又开始喷玻璃门底端,然后接着喷地毯。
接着,他听到两个人小声嘀咕,其中那个拿着塑料瓶的人说了句:“真想念我的鲁米诺(一种血液反应剂,遇血蛋白会发光。)。”
另一个人小声地说到什么日光搜查,先前那个人说:“可是上帝,用投影仪麻烦死了,”
尼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站在自己的书房门口,呆呆看着,等着窃听上一句半句,真是很傻。
第一个人又说:“痕迹会降解。”
第二个人提到了什么“DNA检验。”
尼克倒吸了口气,那么,所谓的“痕迹”一定是指血迹了,原来他们是在门把手上、门上、地毯上寻找血迹,肉眼看不到的血迹,就算擦过,也擦不彻底的血迹。
至少在这方面,还不用担心,尼克心想,斯戴德勒根本没有走进室内。
可他的大脑却不肯停下来,兀自飞速地旋转,蓦地触到一个火花,让他不由地头冒冷汗。
斯戴德勒流了血,而且是大量地流血。
那一滩暗红的血。
尼克曾走上前去,用脚去踢他,也许当时两脚就站在血泊中,也许,谁知道呢?他根本想不起来。
之后,他走回屋里。
走到了地毯上,给艾迪打电话。
他从未留意过地毯上是否有血迹,艾迪也是。也许,他就站在了斯戴德勒身旁的血泊中,鞋底沾上的血,被他一路走着,带到书房,就算只有几滴,肉眼都看不到的一丁点儿,也许就沾到了地毯上,没人看见,没人发现,就那么悄悄地渗进羊毛纤维里,静静等着这一刻来宣告它的存在。
不在喷地毯的那个闲人回头看了一眼尼克的书桌,看到尼克还站在那儿。
尼克连忙找些话说,以免让他们发现自己惊恐的目光,正牢牢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个东西能从地毯上弄掉吗?”
正沿着地毯喷洒的人耸了耸肩。
“还有那些粉末怎么办?”尼克气愤地说,“见鬼,我得什么时候才把那些全都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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