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奥黛丽把他一直带到大厅里面,确定孩子们听不到了,才开口说。
“是一个金属碎片。”
尼克耸耸肩,像是在说,那又怎样呢?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是个子弹碎片,也许是一片弹壳。”
“你是说枪里的?”他心中一紧,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同时流露出适度的关心,恰如处于他的这个位置所应该表现得那样:一个无辜的人,渴望警方找到凶手的那种关心。
“很难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能看一下吗?”他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不迭。问这个一定显得过于关心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挽回平衡。
她轻轻摇头:“在技术人员那里,我只是想问你一下——也许不是太恰当,不过——你说过你自己没枪,是吗?”
“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草坪上开过枪了。如果这样的话,就你所知,有没有其他人在你的庭院里开过枪呢?”
他做出轻蔑的样子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却显得苍白空洞:“这里可不是打靶场。”
“就是说,据你所知,从没有人在你的屋外开过枪?”
“是的,。”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耳后有一行汗水顺着脖子缓缓淌了下来,渗入衣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很奇怪。”
“那些技术人员——他们可以肯定是子弹上的吗?”
“噢,要是我,真的是不太会区分一个瓶盖和一个——比方说雷明顿金刀380弹壳之间的区别。”她说。听到这儿,尼克暗凛了一下,心里企盼她没注意。“不过那些犯罪现场的鉴定专家,他们可是精通此道,我不得不相信他们,他们说那个东西看起来确实很像子弹的碎片。”
“那真是怪事。”尼克喃喃着,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中又夹杂着适度的兴趣,而不让自己此刻的真正感觉流露出来——恐惧、颤栗,恶心反胃。
艾迪曾经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所有东西都拾了起来,包括弹壳,以及草坪上所有的线索和证据。不过话说回来,要说漏掉一片小小的弹壳,一片金属碎屑在子弹发射的时候飞进土里,藏在那儿没被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事。
况且,他那天晚上还闻到艾迪呼吸里的酒气。尼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估计他早就喝得酩酊大醉,睡得正酣,来到这儿之后,宿醉未醒,又昏昏沉沉,不可能检查得那么仔细彻底。
奥黛丽侦探正要在说些什么,尼克看到一人走过,手里提着一个透明胶袋,里面装着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物体。正是那个状似消防栓的技术人员,穿着崭新牛仔裤的大屁股女人,她手里的东西,尼克一眼就认出是连在摄像头上的数码摄像机。装保安系统的时候,那个东西被安在一个秘橱里,他们一定是从那里面翻出来的。
“嘿,那是什么?”尼克喊了一声,那个胸卡上写着“特伦托”的女人听到后停下脚步,询问地望着奥黛丽侦探。
奥黛丽说:“那是从你的保安系统里取出的摄像机组件。”
“我还要用呢。”尼克说。
“我明白,我们保证尽快归还。”
尼克无奈地摇了摇头,毫不掩饰他的挫败。他祈祷着体内流窜的那股恐惧并非这么明显。艾迪说过他已经把东西删得一干二净,重新格式过,那天晚上的经过已经彻底删除。
尼克只能想象,录下来的镜头是什么样子:室外灯光突然大亮,打在一个身穿大号雨衣,蹒跚而行的老人身上,照亮了他挥舞的双手,也照亮他溃然倒地的情景;或许某个摄像头也照到了尼克手中握着枪,面部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扣动扳机,照到手枪砰然晃动,照到那阵烟雾,照到了他杀人的全部经过。
但是,那些早就删掉了,不是吗?
艾迪保证过,那个酒气熏天的艾迪,那个骄傲自大,又从来不深思熟虑、考虑周详的艾迪,至少当年他在球场上是这样,总是急躁冒进,鲁莽冲动。
那样的艾迪很有可能一时疏忽。
操作错误,或者没有彻底删除。
那样的艾迪,极有可能把一切搞砸。
“尼克先生,我们还需要你那两辆汽车的钥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的车?”
“你开的那辆雪弗莱,还有那辆微型休闲旅行车,我们要取印指纹,还有其他例行检查。”
“为什么?”
“也许斯戴德勒曾经试图偷车什么的。”
尼克有些迟钝地点头,神色恍惚地把手插进口袋,掏出了钥匙。一边动作的时候,他从大厅望进去,突然注意到书房里堆满了人,忙前忙后。“我得去查电子邮件。”他说。
奥黛丽侦探侧着头,不解地说:“你说什么?”
“我的书房,我得进去,还有工作要做。”
“很抱歉,尼克先生,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还要多久?”
“很难讲,那些技术人员工作进程总是神神秘秘的。”她打趣着说,笑容灿烂无比,非常动人,“噢,对了,还有个小问题,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关于你们公司的安全主管——艾迪先生。”
“他怎么了?”
“噢,”她轻轻笑着说,“我想,以保护者自居的人可能自身难保了,你在雇用他做安全主管之前,应该做过背景调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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