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说。
她现在手头有六个案子,有三个正在进行,其中一个是杀人案。一个人总是精力有限,一次只能把精力集中在一个上面。今晚,她选择了斯戴德勒。她将文件夹放在身旁的沙发上,里昂一边看底特律老虎队打球一边不停地往嘴里灌酒,而她在看文件。她喜欢在睡觉前看案件的相关材料,相信睡眠时潜意识会继续工作,反复地刺激、窥探、咀嚼,敏锐地洞察事物间的相互联系,从而比清醒时看得更清楚、更透彻。
斯戴德勒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黑斯廷斯五百号街区的垃圾箱内,这是一直在困扰她的问题,同样还有那些假冒可卡因。他的精神分裂症——有什么关联吗?显然,她得和他在斯查顿的老板谈谈,还有人事部门主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吸毒的迹象。
她有时忍不住很想问问里昂,关于斯查顿,模具车间,看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说不定他在工厂里有时能碰到斯戴德勒,或一些认识他的人。实际上,她转过头看里昂时,正要张嘴说点什么,可是看到他挫败的脸,便决定闭上了嘴。这些日子,只要提到一丁点关于工作的事,就如同戳到他的蛀牙,让他想起她有个可以全心投入的工作,自己则什么都没有。
不值得惹上那些麻烦,她决定放弃,不去问他。
球赛结束后,他就上床睡觉,她也随后。一边刷牙洗脸,她一边想,是穿平时那件长T恤还是穿那件性感的连身内衣。他们已经六个多月没有性生活了,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但她需要,她需要重拾两人的亲密,否则……
当她回到床边时,里昂已经在打鼾了。
她悄悄在他旁边躺下来,关掉床头灯,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蒂凡尼·阿金斯死在她怀中,那个身穿“棉球”睡衣的小女孩,如同她自己的孩子,如同小时候的她,她梦到了自己父亲,就同卡西·斯戴德勒把她父亲叫做爸爸那一刻紧紧相连。
就在这时,潜意识中突然撞击到了大脑中的一个地方,她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一切再清楚不过了,只差证据。
包裹尸体的塑料布上附着的医用淀粉的痕迹,不仅仅能够说明移动尸体的人戴着医用手套,很小心不留下指纹,这种行为本身就暴露出一种在毒品谋杀案里不太常见的谨慎。而且尸体上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找不到,没有衣料纤维。死者身上常见的蛛丝马迹,也没有一样找得到,死者鞋底一般都会粘有泥土,可他的鞋底,甚至都被刷得干干净净。
她还记起来,停尸间里尸体是多么的干净,仿佛又听见法医的声音:“他更像一个病死的老人,而非警察送来的被害者。”
就是这样,这就是反常的地方。尸体被一丝不苟地清理过,经手者是一个专家,一个知道警察怎么查案的内行。
斯戴德勒的尸体根本不是被什么卖可卡因的混混儿在慌乱之中撇在垃圾箱里的,而是被一个头脑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小心翼翼、用心良苦地放在这个垃圾箱里的。
很久之后,她才又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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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你根本没帮上我什么。”奥黛丽说。
科普曼,取证专家,正转身去水池洗手,听到她的话,立即回过头来看着她,伸长脖子,像只鸟一样。他很高,几乎是颀长的身材,两只眼睛离得很近,总是显得很受惊的样子。
“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他说,声音虽然冷漠,却不带一丝敌意,“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呃,就尸体取证而言,说实话,你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是在说哪个尸体?”
“斯戴德勒。”
“谁啊?”
“从垃圾箱里找到的那个,黑斯廷斯大街上。”
“那个圆玉米饼?”
“是玉米馅饼,实际上。”
他露出一丝笑容:“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那具尸体,你觉不觉得太……太干净了?”
“干净?你是说卫生么?哦,我得说那家伙的指甲太脏了。”
“科普曼,我不是说那个,”她想了一会儿,“那他指甲里的东西——你已经取样了,对吧?”
“没有啊,我忘了。”科普曼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忘了你在和谁说话吗?这有韦恩的案子难办吗?”并不是所有的取证专家都像科普曼这样谨小慎微、注重细节,还有点强迫症的敬业精神。他走到一个黑色书柜前,打开后,抽出一个文件夹,扫视其中的一页:“体毛,头发,左手指甲,右手指甲,左鞋底纤维,右鞋底纤维,右手指甲下不明物质,左手指甲下不明物质,还要我继续吗?”
“不,谢了。那些不明物质是什么?”
他又瞪她一眼:“我要知道是什么,干吗叫它不明物质?”
“比如说是皮屑、血渍,还是泥土什么的?”
“探长,你在考验我的耐心。皮屑、血渍这些都属于我知道的物质,信不信随你。”
“泥土你也知道的。”
他耸了耸肩:“但泥土不只是泥土那么简单,是……某种物质,可以是任何东西,我加了注解,里面发现绿色的东西。”
“绿色油漆?要是斯戴德勒手指甲划过房子里的一面墙,比如说……”
“要是油漆我早就认出来了。”他递给她物证提单,“这个拿着,为什么不去证据室把那个提取出来,我们俩可以一起看一下。”
证据室的管理员亚瑟是个每天来混时间、等下班的白人,身穿连裤工作服,留着短寸的胡子。她按了按蜂鸣器,亚瑟慢腾腾地挪到窗口来,奥黛丽递给他那张粉色物证提单,解释说她只想要第十五项证据。所有的证据——头发、体毛、两小瓶血液——都存在大冰柜里。亚瑟几分钟后回来时,神色倦怠懒散,一边翻看标有“尸体指甲采样”的取证信封中的编码标签,一边在墙上的表格里对照查找她的编码,正在这时,奥黛丽听到罗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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