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咬着下唇,将几缕头发掖到右耳后。“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我们已经有一些不错的想法了。”
“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话。我的意思是,老天,你们根本没有必要将所有零部件都放在美国生产,因为你们可以用一半的价格从亚洲国家买进,你明白吗?”
“事实上,”尼克说,“我们考虑过,托德,不过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
斯科特插进来说:“我认为值得再次考虑。”
尼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们是值得信赖的。好啦,甜点要什么呢?我来看看——1998年席卷曼哈顿的著名甜点终于抵达梵威克了噢,黑火山巧克力蛋糕?”
和托德道别后,望着他驾着租来的林肯城市轿车绝尘而去,尼克转过身,对斯科特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说什么?总得让老板高兴呀。”
“斯科特,你的老板是我,不是托德,记住这点。”
斯科特语塞,像是在挣扎要不要争辩:“不管怎样,哪有什么这边那边的啊?我们都是一体的,尼克。”
“边界永远存在,”尼克静静地说,“不是里边,就是外边,你跟我是站在一边的么?”
“当然了,尼克,上帝,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以为呢?”
23
里昂正在喝啤酒,看电视,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都是这么度过。奥黛丽看着她的丈夫蜷在沙发中央,穿着睡裤,白色T恤紧紧箍在他日益膨胀的啤酒肚上。过去这几年他所增加的三四十磅的体重,让他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以前他可以算得上是她所见过的工作最勤奋的人,从不误一天的工,也从不抱怨。现在,他的工作丢了,他的魂也丢了。没有工作的日子,他直接堕落到最懒散的原始状态,甚至没有中间的过渡期。
她走到沙发边,吻了他一下。他没刮胡子,也没洗澡,没有转过头来回吻她,只是接受她的吻,眼睛甚至没有移开屏幕。过了一会儿,奥黛丽仍旧站在一旁没有走开,手拄着腰,于是他微笑着,用抽烟抽得沙哑的嗓音说,“嘿,小个子,回来晚了。”
小个子,几乎是从他们第一天开始约会起,他就给她起的爱称。他个子超过六英尺,而她刚刚五英尺,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是很滑稽。
“我打过电话,给你留言了,”她说,“你一定在开会吧。”他知道她是指睡觉,她一直这么称呼里昂的新生活方式。想到他们还有贷款要还,而他却整天坐在那儿看电视,睡大觉——她实在很恼火,尽管她知道这样对他也不公平。可怜的里昂被裁员后,方圆几百英里之内都没有一家公司需要静电粉末喷涂工。可是话说回来,毕竟全城一半的人都下岗了,很多人都在都市食品公司的家得宝连锁店或装袋店找到份工作,虽然工资很低,但总比没有好,比起整天在沙发上睡大觉,更是好得太多了。
他没有回答。里昂眼窝很深,头很大,体格魁梧,就在不久前,还一度被公认为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可是现在,看看他,整个儿一副垮掉、挫败的模样。
“你……收到我关于晚餐的留言了?”她的意思,当然是要他准备晚饭。没什么麻烦的,只要把冰箱里的汉堡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洗一包莴苣心做沙拉就可以了。可是进屋后,她什么都没闻到,没有饭菜的香味,没有汉堡的香味,所以在他回答之前,她就已经猜到答案了。
“我那时就吃过了。”
“哦,好的。”她四点左右知道自己会回来晚时,就给他留言,远远早于他平时的吃饭时间。她按捺住心头的烦闷,走进厨房,然后就看到小小的厨台上高高的一堆——脏碟子、杯子、咖啡杯和啤酒瓶——甚至连玫瑰花纹的福米卡塑料贴面都看不到了。她惊怒交加,一个人怎么能在一天之内制造出这样大一堆垃圾?为什么他不随手洗净?他是期望着她一辈子养着他,又做妻子又做管家?塑料垃圾桶里,有一个丢掉的“饿汉”餐盒,塑料格子餐盘,上面盖着一层黏黏的番茄酱,她弯下腰摸了摸,还是温的。他才吃完,而非数小时之前。他饿了,然后就做了自己吃的东西,什么也没给她准备,即使她告诉他准备,噢,也或许是,正是因为她告诉过他,他才这样。
回到客厅,她站了一会儿,希望引起他注意,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棒球赛,根本没有打算和她说话的意思,她清了清喉咙,还是没反应。
于是她说:“里昂,亲爱的,可以聊一下吗?”
“当然。”
“能看着我吗?”
他过一会儿,终于将电视静音,转过头。
“亲爱的,我以为你会做我们两个人的晚饭。”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但是我说了……”她咬紧嘴唇,按捺自己对他喊出来的欲望,她不想成为最先挑起战争的人,至少是这次。尽量让自己声音放缓,她说,“我不是叫你做我们今晚的晚餐了吗,对不对?”
“我想你回来时可能已经吃过饭了,小个子,不想做完后放在那儿变冷嘛。”
她点点头,停了一下,话说到这里,她就已经可以背出下面的对白了:但我们已经说好了,你也同意了,你来做晚饭,然后收拾干净,你知道我不可能挑起所有的事。然后他会说,为什么你不能像以前一样?以前你不也有时间做那些事吗?然后她说,里昂,我需要你帮忙,这是重点,我回家已经筋疲力尽了。然后他再说,你以为我好过吗?每天坐在这儿,像个窝囊废?你至少还有工作。
这套对白已经上演很多次了,让她内疚的对白。之后,不仅如此,他还会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大谈做饭洗碗如何如何都是女人的活,为什么突然之间要他来做女人的活,就因为他带不回一张工资单了么?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很想尖叫,女人的活?女人的活?是谁规定这是女人的活?拜托就不能顺便把你自己制造的垃圾收拾一下?至此,争吵就会没完没了、毫无意义地继续下去,直至让人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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