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邀请的是他最重要的客人:他的老板之一,波士顿费利菲尔德投资公司的合伙人托德。尼克第一次在总公司那儿见到托德时,老实说并不是很喜欢他。但威拉德的习惯是让手下一个副总裁掌管旗下公司,而托德就是他钦点的这个人。
多萝西任命尼克继任她丈夫的职位不久之后,把尼克叫到自己幽暗的老宅内,说手头有大笔的税债要交,不得不卖掉公司,要尼克找一下买主。有意的买主的确不少,毕竟斯查顿公司没有债务,一直盈利,占有较大市场份额,名气又大。但很多有意向的买主都是皮包公司,打算先并购下来,再转手卖给他人,或拆分、或上市——谁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后来这位声望卓著的威拉德就打来了电话。他最闻名的一点就是,一旦收购某家公司,便永不离弃,且放手任其自主经营。正如《财富》杂志封其为“能够点石成金的人”一样,一点不差。在斯查顿来说,这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威拉德甚至亲自飞来梵威克——当然了,他是乘私人飞机抵达急流城,尔后乘一辆老式克莱斯勒轿车来到梵威克——来取悦米尔顿的遗孀与尼克。他几乎将多萝西迷得神魂颠倒,也征服了尼克。威拉德做人坦率直接,平易近人。他一生都是共和党人,保守一派,这和多萝西不谋而合。他对她说,若买下这家公司,便是永久买下,他的原则第一条是从不亏损,第二是永远不能忘记第一条原则。尤其是当他说到,与其花小钱买个中等公司,他宁愿花大价钱买个好公司时,就彻彻底底地将多萝西争取了过来。
他那时带的副手,就是托德。他有一头淡黄色的头发,耶鲁大学毕业生,曾是校足球运动员,后来曾供职于大型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他的话其实不多,但身上总有一点让尼克看不惯。就是他的旁若无人和傲慢自大。不过,尼克后来想,毕竟威拉德才是那天出场的主角,不是托德,那么他的不理不睬也是情有可原。
而目前的演变呢,则是托德主持季度董事会议,托德审阅每月财务报告并提出问题,托德签字作出重大决策。自从那次与威拉德的首次会面后,尼克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位老人。
尼克提前几分钟到达饭店,斯科特已经等在那里了,慢慢地啜饮着一杯减肥可乐。他一改平日的褪色蓝衬衫,换上了色泽明快的蓝白条纹衬衫,扎红色领带,外套是很高级的深色西服。尼克穿得也是自己最好的一套西服,劳拉在急流城的布克兄弟店里为他挑选的精致套装。
“托德有没有透漏一点这次来的目的?”尼克边说边坐下来。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场面,没有胃口,却要在这样豪华的饭店吃饭,即使心里只想回家睡觉,却还要逼着自己跟一个傲慢又可恶的家伙交际,还要做出有风度的样子,款款而谈。
“不知道,他没有说。”
“他和我说,想在董事会之前‘摸摸底’。”
“应该是因为我刚给他发过去的最新财务报表吧,看到那些数字,他们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就算那样,也没必要亲自来啊。”
斯科特突然压低头,悄悄说:“他进来了。”尼克抬起头,看到一个黄色头发、身材高大的人向这边走来。于是他和斯科特一同站了起来。
斯科特绕过桌子,走向托德,两手热情地抓住他的手:“嗨,老朋友!”
“嘿,斯科特!伙计!”
托德结实的手掌又伸向尼克,大力地握住他的手,刚刚抓住尼克的指根,这样尼克就无法回握。这种根本没有必要的“压倒性握手”,尼克已经厌恶到作呕的程度。
“很高兴见到你。”托德说。
托德长着方正刚毅的下巴,圆头鼻子,蓝绿色的眼珠,比上次尼克在费利菲尔德办公室的玻璃会议室见到他时显得更加幽蓝,应该是有色隐形眼镜的作用。他的脸颊瘦削憔悴,像是摄入过量蛋白质,又常常消耗殆尽,因而显得顷刻营养不足。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浅灰色西服,很贵的样子。“我想,这一定是城里最好的一家饭店了吧?”
“从波士顿来的朋友,当然要拿最好的来款待啰。”尼克笑容可掬地说。
大家落座后,托德拿起白色餐巾,抖开后摊在自己腿上。“应该不错,”他有些嘲讽地说,“毕竟美国汽车协会授予这个地方‘四星钻石奖’,这可是民众评出来的。”
尼克一边温和地笑,一边想象着一拳揍到托德脸上的情景自娱。这时他注意到隔几桌过去,一对夫妇坐在那边。他认出其中那个男人,曾经是斯查顿的部门经理,直到去年裁员时他的部门被一起关掉。这人五十多岁,两个孩子在上大学,尽管斯查顿委托的新职介绍公司再三努力,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另外一份工作。
熟悉的低落感再次席卷而来,让他胸闷喘不过气来。尼克向两人说了声抱歉,走去那张桌子打招呼。
那个人的妻子先看到他,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马上转过头,跟她的丈夫很快地说了几句话,然后站了起来,不过不是为了和他打招呼。
“比尔!”尼克喊道。
这时,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一句话没说,和他的妻子转过身,随后便走出了饭店大厅。好一阵子,尼克就站在那里,只觉得脸上发烫。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一次一次令自己受辱,这种事发生的还不够多吗?早应该学会了吧?或者,在某种程度上,他潜意识里是觉得自己活该,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故意惩罚自己忍受这种种难堪?
他回到自己餐桌时,托德和斯科特已经沉浸在麦肯锡过去的美好岁月里,聊得热火朝天。尼克只希望他们都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想当初,的确是托德坚持让斯查顿解雇原来的财务总监哈钦斯,换上斯科特的。尼克对此并无异议,但是斯科特对托德如此热情,有时候让他很反感。
“诺兰·本尼斯那个家伙怎么样了?”斯科特正说道,“还记得他吗?”他朝尼克笑了笑,解释道,“另外一个麦肯锡出来的人,你肯定想不到他有多怪。”他又转回头看着托德,“还记得那个雪德岛度假山庄吗?”说到此处,他又对尼克解释说,“在南卡罗莱纳州海边那个超豪华的小岛上,麦肯锡经常把这个奢侈的宾馆租下来,招待顶级客户。而诺兰·本尼斯这个家伙有一次就在那儿,和一些联合碳化公司的客户打网球,我可以对天发誓,他那次穿的是黑色袜子,路夫皮鞋,根本打不起来,真是糗极了。我们连着好几个月都听人家谈论那个场面——别提多难堪了,我是说,这人真是失败,拿不出手,见不得人。他还在麦肯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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