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有吸毒惯犯的迹象吗?”
“你是说针眼儿什么的?没有,一点都没有。就看毒理测试能不能从血液里验出什么吧。”
“依你看,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吗?”
他略抬了抬下巴,皱眉说:“从衣服来看,不像,不是特别难闻。其他方面,发型、牙齿护理和卫生状况来说也都不像。我猜他不是,实际上,这个人还很干净,我是说,除了皮肤有些粗糙外,他更像一个病死的老人,而非警察送来的被害者。”也就是病理医师所谓的医护病人的尸体——送到这儿时总是很清洁干净的那种。
“有挣扎的迹象吗?”
“没有很明显的。”
“嘴似乎被重击过。”她强迫自己看了一眼,说,“牙齿也倒了,有可能是被重物击中过……比如说枪把吗?”
梅茨勒似乎觉得她的假设很好笑:“可能?是啊,可能无处不在。”接着,可能意识到有点太傲慢,所以放缓了语气说,“首先,牙齿是碎裂,不是向内打倒,这是子弹的作用。再者,嘴唇也没有外伤——要是用重力打伤的话,会有青肿或擦伤。最后,很简单的一个细节,上颚有弹孔。”
“我明白了。”她任他享受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筹,男人脆弱的自尊心,需要不时地让他们满足一下,这一点她很明白,也无异议,这是她成年以后一直都在修炼的事情。“医生,据你估计,死亡时间是在什么时候,我们是在六点——”
“叫我梅茨勒就好了。”又绽开一朵迷人的笑容,他很精心地维持着,“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尸体已经僵硬了。”
“在犯罪现场你说尸体还没变硬,既然死亡三或四个小时后尸体才会变硬,我想——”
“不,奥黛丽,还有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体质、环境、死亡原因以及死者当时是否正在奔跑等等。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那么体温呢?”她指出,很小心地试探着问,她想要的是病理学专家式的回答,不想听人借此自吹自擂,夸夸其谈。
“体温怎么了?”
“在现场,你不是量了体温,是华氏九十二度吗?也就是体温降了六度,对吧?如果按照死后每小时降温一至二度计算的话,我估计死亡时间可能在被发现的三四小时之前。你觉得对不对?”
“当然对,如果是在一个理想环境下。”梅茨勒医生笑道,这次的表情,换成了一个家长被五岁的孩子问到“月亮是不是绿色的奶酪做成的”时候流露的表情,“这不是精密科学,有太多的变量要考虑了。”
“我知道。”
“看起来,你比其他来这儿的警察都擅辩。”
“只是因为,那是我工作的一个重要部分。”
“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很愿意帮忙,教你一些东西。自己脑子装着这些东西,却不跟需要的人一同分享,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点点头,礼貌地笑着,心里说,千篇一律,自作聪明的人果然都犯这毛病。
“我怀疑重案组的人是否真的重视你。”他一边说,一边装作调整检查台周围的一圈不锈钢筛管,那是解剖过程中用来冲洗体液的器材。
“我从没觉得不受重视啊。”她撒了谎,一下看到尸体左脚脚趾上系的标签,上面写着“未知某约翰”。是不是——什么词来着?“某约翰”是指无名氏,是吧?
“不知怎么,我觉得你的美貌可能会在工作上给你帮助。”
“多谢夸奖,医生。”她说着,一面拼命思索,想找个问题来转变话题,可是大脑偏偏在此刻当机,一片空白。
“不是夸奖,是实话实说。奥黛丽,你很漂亮,美貌与智慧并存——真是个不错的组合。”
“怎么,你说话的语气简直像我老公。”她轻轻地说。其实她丈夫也没有说过那么不着边际的话,只是她想给他一点警示,并不想劈头盖脸直接说出来,而这是她能想到的第一个方式。
“我看见你的戒指了,奥黛丽。”他向她笑了笑,笑容里隐藏的不只是顽皮。
老天,他是在解剖一具死尸,这里可不是单身酒吧。
“谢谢。”她说,“医生,从枪的伤口能不能判断出离射击者的距离呢?”
梅茨勒一边研究桌上的尸体,一边尴尬地笑了笑。他从桌上附的金属架上拿起一把解剖刀,很用力地从双肩到耻骨划开一个Y形切口。显然,他正尽可能优雅地认输,“没有斑点,没有火药烧伤的痕迹,没有刺纹,没有烟灰。”一改刚才的态度,他很认真地说。
“那么,就不是接触枪伤喽?”
“不是接触枪伤,也不是隔物开枪。”他开始将皮、肉及下面的器官放回,整理好。
默默地工作了大概三十秒后,他开口道:“实际上,只能说明枪口离伤口至少三英尺远,除此之外,什么也说明不了,在没弄清楚子弹口径、枪型、做完试射之前,当然只能达到这种程度。距离可能是三英尺,也可能是一百英尺,谁知道呢。”
胸腔敞开了,他将一把锯齿刃的电锯放在骨头上,弹开开关,一阵尖锐机器鸣声中,他大声说:“探长,你最好向后站一下,待会儿可能有些脏乱。”
18
尽管心里老大不愿意,尼克还是不能轻易取消每周一次和斯科特充斥数字的午餐,尤其正值大型季度董事会即将召开。他觉得有点发烧,手心湿冷,头晕恶心。厌恶社交,这在他来说是很反常的事,平时四射的热情跌到谷底,一波一波的头疼席卷而来,多年未曾有过的头疼。感觉自己被倒挂一般,胃中汹涌翻腾,喝下去的咖啡让他很难受,尽管如此,他还是需要咖啡来让自己保持清醒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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