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特缓缓起身:“雷恩先生,您也从俗加入大家庆贺庆贺好吗?宴会结束后,我请大家一起到西安格坞敝宅去——在那儿我准备了简单的庆功宴——而且,如果您愿意多赏脸,浪费一个周末晚上待在我那儿,我还可进一步安排您的住处,一定让您宾至如归。一个晚上也许不太——哦,对,布鲁克已决定在我那儿过夜,因此一切非常方便,您呆下来,我们不过多准备一份现成的卧具……”说到这里,德威特的声调陡然一变,“明天早晨,就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届时我会告诉您——您以神奇的洞见能力所察觉到、希望我告诉您的那些事情。”
雷恩也站了起来,他把手轻捆在瘦小的德威特肩上:“我完全理解,暂时抛开一切——直到明天早晨的到来。”
“明天早晨会来临的,不是吗?”德威特喃喃自语。两人上前加入众人中,就在这一刻,一阵轻微的恶心之感锥子般刺痛雷恩的胃部,陈腐的老套……他忽然对眼前所有的一切厌烦起来。穿正式礼服的服务人员把大家引到宴会的房间里,雷恩保持着可掬的笑容,一丝灵光却闪入脑中,雷恩发现这样的句子在他心头浮现且徘徊不去,“明天,明天,还有另一个明天……直到有形时间的最后一个音节敲落……”这个句子愈发清晰、愈发洪亮地在他心中震颤不停,“……直到化为烟、化为尘、化为土。”雷恩嗟叹一声,发现莱曼正搭着他的手臂,一脸笑,引他跟着众人步入宴会厅里。
宴会气氛一片欢悦,亚罕为了他的胃,很不好意思地特别要了盘水煮蔬菜,但他还是小饮了些匈牙利托凯葡萄酒,而且兴致盎然地跟殷波利重述几场精彩棋赛的细节;但殷波利却摆明了心不在焉,只顾着对隔桌相望的珍·德威特大献殷勤;莱曼·布鲁克则跟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这阵轻柔的弦乐是由藏身于房间一角棕榈树后的乐团所演奏的;克利斯多夫·罗德一边和众人热烈讨论哈佛大学足球队的未来战绩,却也不忘深情地望一眼身旁的珍;德威特自己安静地坐着,似乎眼前这一刻众人的谈话,流泻的小提琴乐音,乃至整个房间、餐桌、桌上的食物和温暖的氛围,无不极其美好,让他开心;雷恩自己则一直留神注视着德威特。酒喝得满脸通红的莱曼,凑过来要雷恩向大家致个辞,雷恩用几句玩笑话岔掉了这个请求。
用过餐后的咖啡和香烟之后,莱曼忽然站起身,拍拍手要大家安静,跟着,他举起了酒杯。
“平常,我并不喜欢大家一起举杯敬酒这种喝酒仪式,我总觉得这是那个穿钢丝大篷裙,一群花花公子挤在舞台后门那个混乱的时代所遗留下的陋规恶习,但今晚,我们有个绝佳的理由必须一起举杯——让我们为一个人的新生举杯庆贺,”说着,他低头注视着德威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各位,约翰·德威特。”
众人欢呼喝酒,德威特站了起来:“我——”他激动得声音都岔了,雷恩保持着微笑,但恶心之感仍深驻胃部,“和佛莱德一样,我是个内向的人,”众人无来由地爆笑起来。
“但在此我愿意为我们在场每一位郑重介绍一个人,在过往数十年间,他一直是百万有知识有教养人士的崇高偶像,他曾经面对过如恒河沙数的观众,但我以为,他却是我们之中最内向、最容易害羞的一位,哲瑞·雷恩先生!”
众人再次举杯,雷恩也再次微笑,但心里却只盼望能逃得远远的。他并未站起来,只用他令人闻之震颤的男中音说:“我个人一直极其羡慕那些落拓大派,在人群之前应付自如的人,在舞台上,我们必须学会镇定自制,但在生活之中,我却始终学不来这门面对众人、面对场面的艺术……”
“雷恩先生,为我们说几句话!”喊的是亚罕。
“看来我是无所遁逃于天地了,”雷恩这才站了起来,眼神闪亮,原来的厌烦之色瞬间消失,“我想,我理应发表一段循循善诱的动人演说,但作为一个演员,我未能跟上圣者的足迹,所拥有的,不过是舞台上表演的剧本,因此,我所能说的,也仅仅限于我在舞台上所学所能而已。”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对静静坐在他身边的德威特,“德威特先生,对你这样一位敏锐而情感丰富的人而言,你刚经历了人生最严酷的灾难考验。坐在被告席上,忍受着仿佛无尽悠悠岁月的折磨,等待一声宣判。这个判决基于人们暧昧、不确定、屡屡犯错的认知,而其结果却是生和死。我以为,这无疑是人类社会所能加诸给个人的最最严酷的惩罚,然而你却充满尊严地忍受过这一切,真是令人赞叹不已。这使我想起法国出版家席耶斯一句幽默而苍凉的话语,当人们问他,在恐怖时代中他曾做过什么?席耶斯只简单地说:”我只是活着而已。‘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但我以为,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理解生命的人,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老演员深吸一口气,看看眼前一张张屏气凝神的脸孔,”忍耐是至高无上的美德,这虽是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但它却是真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但这一刻德威特更如一尊亘古至今的石像。他感觉雷恩的话直接切入他的身体之中,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感觉到,雷恩这些话是只为他一个人说的,只对他一个人产生意义,只带给他一个人慰藉。
雷恩头一抬,继续说:“既然你们各位坚持要我说话,那只有先向大家告罪,我好引述前代哲人智慧之语的习性,可能会让如此欢悦的聚会,带来不甚愉快的阴影。”他的声调扬起,“理查三世,这是莎翁剧作中不易普受赞誉的一部,但其间揭示一个黑暗罪恶灵魂所拥有不失良心的一面,我以为,它锐利的洞察仍让人感悟不已。”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德威特低垂的脑袋,“德威特先生,”他说,“尽管,在经历了这几个星期的困难,你已洗脱了谋杀的罪名,更进一步的问题真相尚未水落石出,对仍在迷雾中探索的我们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人者业已将两名可怜的人送入地狱,或者我该说,愿他们安息在天堂。然而,在座你我各位之中,我们有几个人曾认真思索过杀人者真正的心理?真正的本性?以及他灵魂的真实构造?毕竟,这样的说法虽然陈腐,但我仍要说,他仍是人,拥有属于人的灵魂。如果我们信任圣灵的引导,我们更该说,他也拥有和你我一般永生不灭的灵魂。在我们之中,很多人习惯认为,杀人都必然是没有人性的怪物,而并不回头检视我们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深处,也同样存在某些最敏感最不可碰触的所在,即使最轻微的刺激,也可能使我们立刻摇身溃化为一个嗜血的恶魔……”仿佛空气凝冻住了,每人都屏住气息。雷恩仍坦白无隐地说下去,“因此,让我们回头来看看,莎士比亚所观察到的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戏剧性人物——那位畸形、满手血腥的理查王,这当然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位恶魔,然而,在莎土比亚洞察万物的眼睛里他看见什么?下面是理查王不失良知的自白……”瞬间,雷恩整个变了,他的举止、他的神情以及他的声音;由于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措手不及,盯着雷恩的每一双眼睛不由自主震颤起来。狡诈、尖刻、狂暴、贪欲和绝望所揉成的可怕的扭曲和阴影,取代了他平日温文尔雅的容貌,仿佛那原有的哲瑞·雷恩先生,已在瞬间被一个可怕的恶魔所吞噬了。他的嘴巴张着,可怖的声音流泻而出:“再给我一匹马吧,扎好我的伤口,上帝啊!垂怜我救助我!”他痛苦地大声喊着,但马上声调平板了下来,不再激动,不再绝望,轻得几乎无声,“还好,这只是一场梦……”场中每个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入迷地随着雷恩的声音起伏跌宕。雷恩的声音继续传来,轻细但清晰无比,“哦,你这懦夫一样的良心,你惊扰得我好苦!蓝色的微弱光线,这不正是死寂的午夜吗,冷汗在我惊惧的脸上发着抖,这为什么呢?身旁并没有谁啊,难不成我怕的是自己吗?我理查一向这么爱我自己,也就是说,我不就是我吗?难道这里还会有凶手?不可能……哦不,我就是凶手。那就赶紧逃命去吧……什么?逃离我自己?有道理,要不然我得自己报复自己。什么?自己报复自己?哦!什么假话,我是那么深爱自己的人。但我有什么值得爱呢?我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哦,完全没有,其实我很恨自己,因为我干下可恨的罪行,我是罪犯,不,不对,乱说,我不是罪犯,傻瓜,自己应该讲自己的好处才是;傻瓜,不要这么自以为是……”雷恩仿佛语无伦次地喃喃着,但瞬间,他却激动而悲痛地自责起来,“我这颗良心它伸出了千万条舌头,每条舌头都控诉我不同的罪,每一个控诉都指我是罪犯,伪誓罪,罪大恶极;谋杀罪,罪无可遁。种种罪状,大大小小,一齐推上公堂,它们齐声叫,有罪!有罪!我只有绝望了……天下再没人爱我了,即使我就此死去,也没人会同情我;当然,他们不会爱不会同情,我自己都找不到我有什么值得同情之处了。”
席上,有人喟叹了一声。
第二景
威荷肯车站10月9日,星期五,晚上11时55分
接近午夜12点时分,德威特一行人到了西岸线的威荷肯车站——候车室色泽灰灰的、服脏的,头顶上则是铁制的横梁赤裸裸地纵横交错,完全像个仓库。月台沿着二楼的墙边延伸出去,只有寥寥几名候车的乘客。靠调车场门边的角落是行李房,一名职员靠着柜台一啄一啄地打着瞌睡。一旁小卖部的职员也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张嘴打了好大一个哈欠,候车室整排黑色的候车长椅上空无一人。
德威特一行人带着一阵风一般的笑声卷进了车站,原般人马,只缺了一位莱曼,这位经历一场大战的律师在丽池饭店便先行告退,回他的寓所补充睡眠去了。珍·德威特和罗德两个年轻人跑向小卖部,殷波利也含笑跟了过去,罗德买了一大包糖果,夸张地一鞠躬,双手捧给珍;殷波利不甘在巴结女郎一事上落后,也买了一整叠杂志,奉献到珍的眼前。一身皮革的珍左右逢源,开心得两眼发亮,脸颊红艳欲滴,她笑了起来,一手插进一位护花使者臂弯里,走向长椅坐下,三个人边吃着巧克力边高声谈论着。
其余的四人走向售票口,德威特看着小卖部顶上的大钟,指针显示时间是12点4分整。
“哦,”他开朗地说,“我们搭12点13分的车子——抱歉,还得等几分钟。”
四人停在售票口前,雷恩和布鲁克落后一步,亚罕抓住德威特臂膀:“我来我来,你就别抢了。”德威特笑着挣开亚罕,对售票员说:“六张西安格坞的车票,麻烦你。”
“我们不是七个人吗?”亚罕提醒他。
“我晓得,我有50张的回数票,”当售票员从窗口丢出六张车票时,德威特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马上他又苦笑起来,“我想我应该要求联邦政府陪我一本回数票,我原来的那本过期失效了,就在我被他们——”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抬头对售票员说,“再给我一本50张的回数票。”
“您尊姓大名,先生?”
“约翰·德威特,西安格坞。”
“是,德威特先生,”售票员怕误了他们班车,分外地加快处理动作,没多会儿,他从栅栏下送出一本定期的回数车票,就在德威特掏出皮夹,抽出50元纸钞时,另一头传来珍脆亮的叫声,“爸,车子进站了。”
售票员快速地找了钱,德威特抓起纸钞,把硬币丢进裤子口袋里,转身对着其他三人,他手上拿着六张单程车票和那本回数票。
“要不要跑?”四个人彼此对看着,开口问的是布鲁克。
“不用,还未得及。”德威特回答,把六张单程票和他的回数票收进背心的左上口袋里,并扣好外套纽扣。
他们穿过候车室,会合珍、罗德和殷波利,上了楼跳入凛冽如刀的夜空中。12点13分的车子仍然停靠在月台,一行人依次通过铁格子入口,沿着长长的水泥月台往后走,另有几个乘客也散落地跟在他们后头,最后一节车厢整个是黑的,所以他们只好倒回来,上了倒数第二节车厢。
车厢里,已有几名乘客昏昏欲睡地坐着。
第三景
威荷肯——新堡的列车上;提尼克站一侧10月10日,星期六,凌晨0时26分
一行人两组坐定:珍、罗德和扮演骑士的殷波利位于稍前;德威特、雷恩、布鲁克和亚罕四人则选了车厢中央两两相对的座位。
车子尚未开动,布鲁克直直盯了德威特一会儿,转头对坐他前面的雷恩猝然地说:“雷恩先生,您今晚说的有些话,令我感触颇深……您曾提到在刹那之中,蕴含着‘无尽悠悠岁月’——当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等待着陪审团的一声裁决,死亡?抑或步出法庭开始新生?全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决定。无尽悠悠岁月,说得真是好啊!雷恩先生……”
“是啊,说得真是准确极了。”德威特心有戚戚地附和着。
“哦?你也这么认为啊?”布鲁克瞅了一眼德威特平静的脸孔,“这让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部小说——我记得是安布鲁斯·毕亚士写的,一部相当独特的小说,书中写到一个人面临绞刑,就在那——呢,怎么说呢?在行刑的那一刹那间,这个人居然把自己的一生,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细节遗漏掉地在脑中重演一次。雷恩,这和您所说的无尽悠悠岁月是一个意思是吧,我相信也一定还有不少作家曾处理过这样的想法吧。”
“我想我也看过这部小说,”雷恩回答,坐在布鲁克身旁的德威特也跟着点头,“时间这个概念,正如多年来科学所告诉我们的,是相对的。我们就以梦做例子——往往我们醒来,觉得整个睡眠的期间都做着梦……然而,一些心理学者告诉我们,做梦的时间其实极其短暂,是发生在无意识的睡眠和醒来恢复意识交接的那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
“我也听过这个说法。”亚罕说,他坐德威特和布鲁克对面,脸向着两人说话。
“我真正想的是,”布鲁克说——他又转过头看看德威特——“这种特殊心理现象的某种应用问题。约翰,我忍不住好奇——我相信其他人也和我一样——今天,在宣判那一刹那,你脑子里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雷恩体贴地拦阻,“也许德威特先生不想再谈这个。”
“正好相反,”这个矮小的证券商这会儿两眼发亮,脸上表情鲜活无比,“那一刻所带给我的,是有生以来最特别的一次经验。我想,这个经验正可充分支撑毕亚土的小说宗旨,也完全符合雷恩先生所说有关梦的理论。”
“难道那一刻你脑中所浮起的,也是你这辈子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亚罕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不不,不是那样,我那一刻想到的事好奇怪,而且根本是件不相干也应该不会再想起的事……”德威特猛地往绿色的背垫一靠,急急地说,“是有关某个人身份的事情。大约九年前,我被纽约法庭选为一件谋杀罪审讯的陪审员,被告是一个颇粗矿的潦倒老头,他被控在一间公寓里刺杀一个女人,是以一级谋杀起诉的案子——地方检察官证明,这毫无疑问是经过仔细策划的一桩杀人案——因此,凶手也绝不可能是冤枉的。可是,在为时并不长的审讯过程,甚至后来到陪审室我们讨论他是否有罪时,我脑子里怎么也挥不走一个感觉,就是在这之前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被告,于是,和其他人没两样,我努力想记起这个人到底是谁,但直到我疲累得宣告放弃为止,我始终记不起这个人是谁,我究竟是何时在哪里见过他……”
这时,汽笛一响,车身一顿,列车吭哧吭哧发动起来,德威特稍稍提高嗓门:“长话短说,我和其他陪审员一样,按照警方所发现的证据,相信这个人的确犯了谋杀罪,也投了有罪一票,陪审团做了有罪的决议,这个人也就被判处极刑并依法处决,事情到此为止,我自然也就把这整件事抛到脑后了。”
列车正式开动出站,德威特停下来,舔了舔嘴唇,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接腔:“我说奇怪的部分就在这里,在这九年来,我从未再想到这个人或这件事,但今天,当陪审长起身要宣告我命运的那一瞬间——很不可思议的是,应该说就在法官询问陪审团结果那句话尾音刚落,到陪审长第一个字才要出口这短短的一瞬间——忽然,毫无道理的,我脑子轰然一声,一道灵光闪了进来,我不仅在那一刻奇怪地想起这个被判极刑的人的长相,更奇怪的是,我也同时记起来他是谁,以及我是在哪里看过他了——你们想想看,整整隔了九年的时间,打从我脑袋里根本不再想到这个人开始。”
“那他是谁?”布鲁克好奇地问。
德威特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事情很奇怪……那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浪迹南美,偶尔来到个叫巴瑞纳斯的小地方,在委内瑞拉查莫拉一带。有天晚上,我正要回我寄居的小屋,经过一条暗暗的小巷子时,我听到有激烈打斗的声音。当时我年轻气盛,比起现在我敢说要有冒险精神多了。
“我身上带着一把左轮,于是我赶快从枪套拔出来就往巷子冲,发现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当地人,正攻击一名白人,其中一个还手抓一把弯刀往那白人身上砍,于是我一扣扳机,子弹打偏了。但我看到,那两名拦路贼吓坏了,撒腿就跑,那个被攻击的白人瘫在地上,身上有好几处刀伤。我走过去看他时,心想这人的伤势一定很严重,但他却自己撑着站起来,在裤子上抹抹流出的血,小声地跟我道了声谢,就一跛一跛走掉消失在黑暗中。在这期间,我只匆匆看了他的脸一眼。这个人,我在二十年前救了他一命,也正是后来我把他送上电椅的那个人,造化捉弄人,是吧?”
在一阵唏嘘的沉默中,雷恩若有所思地说:“这段离奇的故事,值得收入民俗传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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