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你应该知道停学处分有多严重吧。”
“不过是三天假期而已。”
“这话正是我害怕听到的。卢卡,这种处分会记载在你的档案中,一生伴随着你,以后你申请大学的时候,也会有影响。”
“好像你很在乎似的。”
“你说什么,我当然在乎。”
“恐怕你连我在学校学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你曾经学过。”尼克想也没想,劈头说道。
“说得好,爸爸,简直是雪中送炭。你把时间全用在工作上,然后跑来装出一副关心我学习的样子。”卢卡斯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瞬间冷却,凝聚成一束燃烧着仇恨的凛冽目光。
“我当然很担心你会有什么事。”
“担心你会有什么事。”卢卡斯学他的样子,嘲弄地重复了一遍。
尼克心里一阵烦乱。“你变成这样,就因为妈妈的死吗?”话一出口,他立刻追悔莫及,这样说未免太直接,可是又能怎么说?
“你说什么?”卢卡斯难以置信地问。
“就是自从你妈妈去世后,你整个人都变了,谁都看得出来。”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尼克,这样就能显出你的深沉么?说出这种话来,算你狠!”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多厉害,事情发生之后,可以掉头就继续工作,不受一丁点儿影响。”
“我得上班,卢卡。”
“永远朝前看,什么都挡不住你前进的步伐,呃,尼克?”
“不许你以后再这样跟我说话。”尼克厉声道。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废话。”
“没把话说完,我是不会走的。”尼克说。
“很好,”卢卡斯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你坐在那儿,爱说多久说多久。”
尼克紧随其后,追到走廊:“你给我回来。”
“我不需要听你废话。”
“我说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我们还没谈完!”
“嘿,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达到目的了,好不好?我很抱歉,我是垃圾,让你这么失望。”卢卡斯一路奔下楼梯,一次跳下两个台阶。
尼克跟在他身后跑过去:“我跟你谈话时,不许你走开。”他喊道。就在卢卡斯走出大门时,尼克追了上来,一手抓住他的肩膀。
卢卡猛地回身,重重甩掉尼克的手。“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他愤声叫着,旋开门把手,把门扯开。
“你给我回来,”尼克站在门廊里,在他身后大喊,“你能一辈子这样跑掉么?”
卢卡斯却已经沿着甬路跑远,身影陷入一片漆黑夜色之中。“我烦死了这个家,我烦死了你!”他的回音在空中飘荡。
“你能去哪儿?”尼克回喊,“赶紧回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可是,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此刻的他,已经被绝望的无力感湮没,木然地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卢卡斯的脚步声远去、消失,脚下挪不出一步。
等到他收敛心神,回到屋内时,看到茱莉叶正站在楼梯脚下哭泣。
他走过去,紧紧拥抱着她说:“他不会有事的,宝贝儿,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去吧,上床睡觉吧。”
晚些时候,尼克一边沐浴,一边咒骂自己怎么那么笨拙,那么愚蠢,竟然不讲技巧,将整件事搞得一团糟。其实,要接近卢卡斯,方法肯定是有的,只是他没找到而已。这种感觉,就像置身国外,语言不通,路牌又读不懂,独自一人迷失在陌生的国度里,孤独无依,找不到一条出路。当他再次意识到水流击打着他的头颈和后背时,抬起头,入眼即是瓷台上的一排洗发水和护发素:全部都是劳拉的护理用品。他没有费事去换,老实讲,是根本害怕把它们换掉。
把全身涂上香皂,有泡沫跑进了眼里,于是眼睛开始刺痛、泛红的时候,他分不清究竟是泡沫还是泪水。
套上T恤和睡裤,坐到床上,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是卢卡回来了。
关掉床头灯,像往常一样,他仍旧睡在属于他的那一侧,心下禁不住怀疑,是否还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坦然地睡在这大床的中央。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是卢卡斯过来道歉。可是显然不是。
是茱莉叶,她站在门口,走廊里的夜灯映托出她瘦小的身形和鬈曲的长发。
“我睡不着。”她说。
“过来吧。”
她跑过来,爬上床。“爸爸,”她乞求地仰起脸说,“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就一晚好吗?”
尼克拨开她的卷发,露出一张泪湿的小脸:“当然可以,宝贝儿,不过说好了,仅此一晚。”
44
一如往常,里昂熬夜看电视,所以周六早晨,奥黛丽比他提前很早起床也就不足为奇。她享受着清晨独处的静谧,一任自己的思绪无拘无束地漫游。给自己冲了壶榛子味儿的咖啡——里昂最讨厌这种了,不过他起床后,奥黛丽会换冲平时喝的那种咖啡——然后静静地读着早报。
从前,周末的早晨都是他们享受温存的美丽时光——在里昂失业之前,在她开始加班加点地工作以逃避家中的尴尬之前。那个时候,每个周五晚上,他们会依偎在一起,聊天,亲热,很晚才睡。周六早晨,两人一起做早午餐,一起读报纸,有时甚至会赖床再温存半晌,尔后接着睡午觉,午后一起出门,连购物带散步,尽情享受周末的悠闲。周日他通常睡到很晚,直到她从教堂回来才起床,接着两人出去吃饭,有时也在家做点东西吃,享受纯粹的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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