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衅的语调让尼克浑身血液骤冷。
“是的。”他出奇平静地说,“她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得出去了。”卢卡斯说。
“你必须留下。”
“我有作业,要和班上同学一起做。”
尼克差点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恐怕是去做实验吧,聚在一起研究大麻卷烟对于美国十六岁青少年生理、心理产生的各种作用。“没有商量余地。”他说,“坐下。”
“我喜欢你的音乐。”卡西突然开口对他说。
卢卡斯敌意不减地看着她。“是吗?”凌厉的语气,就像在说,“是吗,那又怎样?”
“如果你能把那叫做音乐的话,”尼克维护着卡西,对她抱歉地耸肩,“他听的要么是这种噪音,要么就是那些帮派说唱的玩意儿。”
“帮派说唱的玩意儿。”卡西模仿尼克的音调惟妙惟肖,令人忍俊不禁。
卢卡斯半是冷哼,半是嗤笑。
“难道你想让他听爸爸妈妈乐队?”她说,“像‘斯戴弗的儿子’什么的?”
嘿,这不公平,尼克在心里抱怨,嘴上说:“连我都不会听爸爸妈妈乐队的歌。”
卡西不去理他,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卢卡斯身上:“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杀手乐队的?”
“几个月前。”卢卡斯回答时,面露讶异。
“你这个年纪的人,估计很多连听都没听说过杀手。我猜你收集了他们所有唱片吧。”
“我从网上下载了他们一些至今没有发行过的单曲,还有些私录的样带。”
“杀手是个摇滚乐队吗,”尼克有点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告诉我我还不算太过时。”
“是摇滚乐队的祖师爷。”卢卡斯愉快地说。
“我也听人这样说过,这个乐队的确很酷,不过我得告诉你,约翰·霍里根可是个怪胎。”卡西说着,朝卢卡斯走近一步。
卢卡斯顿时睁大眼睛:“你认识他?怎么可能?”一个完全不同的卢卡斯出现了。
她点点头。“在做‘突然死亡’巡回演唱会期间,他在萨拉托加掉下舞台,你应该听说过吧?那之后呢,他颈部与后背的伤就一直没好,总是疼痛难忍,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治不好。而我那时正好就在芝加哥——那里是他的大本营——教瑜伽班。有一天他出现在我的瑜伽班上,练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真的很见效,于是他要我给他做私人教练,多加课时。后来……”她走近卢卡斯身边,一手扶住他的手臂,悄声说着余下的部分。
卢卡斯红着脸,咯咯笑了出来。
“太难以置信了,”他说,“霍里根很拽啊。那么……”他瞄了一眼尼克和茱莉叶,然后小声说,“他怎么样?”
“很自私,”卡西说,“刚开始我以为他不过是没有技巧罢了,到后来,就越来越明白,他纯粹是自私。最后我干脆就不回他电话了。不过,他的确是个很棒的吉他手。”
“对,超级棒的吉他手。”
“你说‘自私’是什么意思?”茱莉叶急切地问,带着十岁小孩对儿童不宜话题的异常敏感。
“我们只是在谈,有谁会喜欢他弹吉他的节奏。”卡西说。
卢卡斯拼命忍住笑,双肩不住地抖动。
莫名其妙地,茱莉叶也开始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尼克也跟着笑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笑,就笑了。或许只是因为,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卢卡斯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玛塔把一盘排骨端上桌,排骨上面洒着咖喱和香菜。“厨房里还有很多。”她的语气夹杂些微火气,也许是心情不佳的关系。
“闻起来很香噢,玛塔。”尼克说。
“还有沙拉,”她又指着两只盖住的瓷碗,“那是米饭,那是蔬菜杂烩。”
“很棒啊,玛塔,”卡西说,“这顿饭一定美味极了。”
“我没有做甜点,不过有冰激凌,”玛塔面色阴沉地说,“和一些水果,主要是香蕉。”
“我常常做一大堆的烤香蕉片,”卡西说,“这儿有人喜欢吃吗?”
“就怕把你累倒。”卢卡斯笑着说。
雪白的牙齿,湛蓝如水的眼睛,几近完美的面孔,真是个俊美出众的男孩。尼克突然为自己有这样的孩子感到无比骄傲。可是,三天的停学处分,仍像一把利剑悬在头上,时刻提醒着他。这件事他们会谈,他对自己说,只是不要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只需香蕉,一点奶油、红糖和朗姆酒就可以了。”
“噢,这些我们都有。”尼克说。
“哦,差点忘了,还要有火,来彰显我这一刻的荣耀,”卡西转向卢卡斯,“有打火机吗,老弟?”
43
把卡西送回家后,尼克走进卢卡斯房间,见他仰头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尼克示意他把耳机摘下来,出乎他意料的是,卢卡斯一反常态,很痛快地就摘掉耳机,而且率先开口说:“她很酷哦。”
“很高兴你喜欢她。”尼克在房间里唯一一个没有堆满书本、杂物的椅子上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始。平时那种充满敌意的气氛似乎烟消云散了,即便是暂时的淡却也好,接下来的谈话会顺利一些。
“卢卡,我们必须谈一谈。”
卢卡斯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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