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用胖嘟嘟、泪湿的手指戳了戳琴谱,在上面留下了一块湿痕褶皱。
“这个,是震音吧?”
“嗯,我想是。”
奥黛丽把卡米尔轻轻推过去一点,弹奏了几下:“是这样吗?”
“嗯,可我就不会。”
“来试试,”奥黛丽慢慢地重复一遍,“降低八度。”
卡米尔把手指搭在键盘上,试了一下。
“像这样。”奥黛丽又弹一遍。
卡米尔模仿着她,很接近了。“对了,宝贝儿,就是这样,再弹一遍。”
卡米尔又弹一次,这次完全正确。
“那么现在,返回去,从这儿重新弹一遍,让我听听好不好?”
卡米尔把第二页的前两行重弹了一遍。
“小家伙,学得好快啊,”奥黛丽惊叹道,“以后都用不着我了。”
卡米尔浅浅地笑了。
“什么时候是你的演奏会?”
“下周。”
“除了这首,还有别的吗?”
“小前奏曲。”
“贝多芬的?”
卡米尔点点头。
“我能去看你的演出吗?”
卡米尔再次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心:“你有时间吗?”
“我会抽出时间的,宝贝儿,我很想去啊。嗯,好了,快点把它弹完吧,饭桌上看不到你,我自己很孤单呢。”
奥黛丽走回餐厅时,保罗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很挺拔,双颊下陷,沉默寡言,但脾气很好。卡米尔开始重弹勃拉姆斯的钢琴曲,琴声有力,洋溢着激情。“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威胁她的,不过看起来很有效。”保罗对她说。
“她可能拔出了手铐。”拉汤娅接道。
“也许是手枪。”里昂咕哝了一句,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冷不丁地冒出一两个词。
“没有。”奥黛丽坐下来,“她只是碰到个难题,需要一点帮助而已。”
“我想吃圣代冰激凌。”小男孩插话说。
“这我要看情况决定,”拉汤娅说,“不过目前情况看来不太乐观。”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一半的熏肉没有吃完。对了,奥黛丽,最近你在忙什么?”
“唔,不太适合在餐桌上谈。”
“我不要听那些血腥的细节。”
“恐怕都是些血腥的细节。”奥黛丽说。
“她在调查死于黑斯廷斯的那个斯查顿员工的案子。”里昂说。
奥黛丽吃了一惊,他竟然知道她在调查什么。“我们不允许对外暴露工作内容。”她对里昂说。
“咱们都是家里人嘛。”拉汤娅说。
“就算这样,还是……”
“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拉汤娅说,“我们能认识什么人?那个家伙是不是干了违法的勾当?卖可卡因,还是什么其他毒品?”她一边说,一边瞪了瞪两个儿子。
“我见过那个人。”里昂说。
“谁?”奥黛丽说,“斯戴德勒?”
里昂点头:“当然是说他。他很自闭,不过我在休息室里和他聊过一两次。”里昂伸手把那盘奶酪拌通心粉拿过来,拨了好大一块在自己餐盘上,大嚼特嚼他的第三份通心粉,“没见过像他脾气那么好的。”
“他不太正常。”奥黛丽说。
“不正常?”里昂奇道,“我不知道,在我印象中,他温顺得像只绵羊。”
“真的吗?”奥黛丽说。
“是,温顺得像绵羊。”里昂又重复一遍。
“我弹完了。”卡米尔走进来,大声宣布,然后在奥黛丽旁边坐了下来。她捉到奥黛丽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地握了握,奥黛丽不觉笑了,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弹得够慢的,”拉汤娅说,“最好记住今天的教训。”
“不过弹得很漂亮。”奥黛丽说。36
尖塔区,西十六大街上这座房子,比上次记忆中的还要玲珑,很像积木小屋,或微缩模型。
两层小楼,白色侧板,要敲敲才能确定是铝皮,还是硬塑。黑色的百叶窗,尚不足以蔽户,能够这样叫,实在也勉为其难。
尼克手里提着几个棕色袋子,里面装着途中顺便在超市里采购的吃食,腾出一只手按下门铃,又听到熟悉的钟乐铃声。
足足等了半分钟后,才见卡西把门打开,她穿着一件黑色毛衣,配黑色弹力裤,面色苍白、忧郁,玲珑无暇,凄美得令人窒息,莹亮橙色口红,虽然很怪,但配在她脸上,却点缀得恰到好处,光彩照人。她的状态显然比昨天好了很多,休息得不错。
“嗨,你真的来了。”卡西打开门,让他进来,陆续走过干花花瓶,黑边刺绣,进入小小的客厅。屋内传来“最孤独的数字是一”的歌声,并非三犬之夜唱的老版调调,而是比较现代的版本,一个沙哑的女音。卡西走过去把唱片机关掉。
尼克放下买来的东西——面包、鸡蛋、果汁、牛奶、矿泉水、水果,还有几瓶冰茶。“不喜欢的可以丢掉,”他说着,打开几个三明治,颇为隆重地放在纸碟上,“你要火鸡三明治,还是牛肉的?”
她怀疑地看着三明治里夹的带有血丝的牛肉饼:“太生了,”她说,“我比较喜欢吃煎到焦脆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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