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孩子,这是你的汉堡。”斯科特笑嘻嘻地,举起一块生肉饼讨好他,“去给你自己拿些圆面包还有番茄酱来,好不?这样你就不会得癌症了,但是会感染上沙门氏菌,大肠杆菌,幸运的话,还会染上疯牛病。”
斯宾塞看上去感染了爸爸的幽默,不过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不过好像人的肠胃里本来就是应该有大肠杆菌的。”
“嗬,你没完了,是吧?过去自己玩吧,记住先给尼克先生拿他的啤酒。”
小男孩很不情愿地走了。
斯科特嗤笑起来:“现在的孩子!”
“真是了不起。”尼克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很遗憾你不想尝这种比利时的麦芽啤。”斯科特说,“我是在上个月跟老同学们去亚利桑那州的度假牧场时发现的,还记得吗?”
“你回来后,可并没怎么夸赞那个地方。”
“当然,你近距离闻过马的味道没有?真是!嗨,不管怎样,我喜欢这种啤酒。”
“斯宾塞这么小,就很吓人了。”
“我猜是。他三岁时就有这种苗头,从用字母花片汤里的字母组俳句开始,那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词。”
“你怎么不懂得欣赏他有多么合作。要是我叫卢卡给我取瓶啤酒,他恨不得马上翻脸。”
“叛逆的年纪嘛。等到斯宾塞十六岁时,我们可能一年只能见到他一次——过圣诞节的时候。不过也是,他通常很听话的,而且像他爸爸我一样喜欢数学。当然了,以后他要是变成了另一个杰夫·达尔默,我们就会在后院发现阿猫阿狗的解剖尸体了。”说到这儿,他又吃吃笑了起来,突然之间又把脸拉了下来,“哦,天呐,尼克,我忘了你的狗的事,真对不起。”
“没关系,不用想那么多。”
“真不敢相信我竟说出那种话。”
“你该翻翻汉堡了,要烤焦了。”
“哦,是啊。”他奋力挥着一支大个儿的金属刮铲,“尼克,警察有没有线索,是谁干的?”
尼克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们怀疑是某个被解雇的员工,可是这个白痴也想得出来。”
“那就把范围缩小到五千零六十七个人,你没装保安系统吗?”
“显然还不够,别墅小区不也一样没用!”
“老天,同样的事也可能发生在我们头上呢。”
“谢谢,你倒很敏感。”
“不,我的意思是——对不起,不过作为首席运营官,我和你一样对裁员负有责任,而且——天啊,你一定被吓到了吧?”
“当然,不过更生气是真的。”
“警察什么都没做么?”
“他们只是说怀疑是某个被解雇的员工干的,然后任凭我家的警报在那儿响,他们却可以屁股都不抬一下,在快餐店继续吃多纳圈。”
斯宾塞这时跑过草坪,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另一手拿着杯子。“给你,尼克先生。”他把啤酒和杯子交给尼克。
“谢谢你,斯宾塞。”尼克把杯子放好,笨拙地弄开瓶顶复杂的盖子。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在酒吧外面喝过这种酒,酒吧里都是服务生给倒好的。
斯宾塞把胖嘟嘟的小手围在他爸爸的腰上。斯科特用闲着的一只手背过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一边咕哝着说:“嗨,亲爱的。”他的脸因为热气熏得通红,不停地眨眼,免得被烟熏到。
“嗨,爸爸。”
尼克笑了。这样看来,斯宾塞也还是个小孩,不是什么危险呼告员。
“见鬼。”斯科特叫了一声,一个汉堡从火格子滑进了火里。
“喔,经常这样吗?”
“嗯,这是我唯一的嗜好。知道吗,我的娱乐就是把罗马数字填到纳税申报单的格子里,以此类推嘛。”他用刮铲又翻了翻其他的汉堡。“见鬼了。”他又惨叫一声,随之,另一块汉堡掉进了火苗里。斯科特苦着脸说:“你爱吃烤焦的吧?”
9
正在翻修尼克家厨房的设计师名叫耶利米,为人很低调,和蔼可亲。他戴着圆形黑框眼镜,正是很多著名的设计师都喜欢戴的那种——那个日本还是瑞士的谁来着,尼克把名字给忘了——花白的头发配着红润的脸颊看起来很漂亮,发丝卷卷地搭在衬衫领子上。劳拉当年面试他和其他几个来自梵威克和周边城镇的设计师时,那种慎重不亚于请保姆时的精挑细选。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点是,她雇用的设计师不仅拥有令她折服的项目成果,并且不能太死板教条,不能太像艺术家,否则就不会轻易按她的要求来调整设计。
尼克和耶利米相处得不错,这是尼克的长处,在人际交往上他总能游刃有余。但他也早就知道,这名设计师一定觉得他让人灰心不已。当然,能在斯查顿总裁的宅子里做事,他必定觉得很荣幸,这给了他一些可以炫耀的资本,而且劳拉挑的都是些最高端,贵得可笑的家具和橱柜,耶利米当初仅凭设计没花多大力气就得到了一大笔钱。然而尼克并不像劳拉那样有耐心,那样巨细无遗,那样精挑细选。问题是,在此过程中确实有一大筐琐碎的细节问题需要处理,没完没了地等待他作出决定。比如问他厨台想用全外围镶砖还是半外围的,又或是曲线外围?要多宽的边缘?后挡板要多高?是要外缘式洗碗池还是陷入式的?橱台的高度如何?老天,尼克每次一看到这种问题就头痛不已:还有一整个公司在等我管理好不好!
耶利米不断地给他传真来图纸和问题清单。尼克每次都告诉他同一句话:劳拉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关于厨房的设计,他的确从未给过一条意见。他所关心的——而且满脑子想的——就是最后出来的结果要和劳拉想要的一模一样。这项厨房翻修是劳拉最后的大工程,是她出事前的几个月里,每天心心念念的事情。尼克怀疑她这样倾其全力的部分原因是,孩子们都快长大了,而她这个妈妈就快不再是个全职主妇。当年卢卡斯出生后,她就辞去了在圣·托马斯莫尔学院教授艺术史的工作。孩子大一点时,她曾试着去继续教书,但已经不行了。一朝踏上全职妈妈的轨迹,就再难走出来。但她一直想念教学的时光,想念那种智力的传承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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