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流坯。”我说,“你手上还有那些照片吗?”
她拍了拍我的手腕,轻轻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菲尔,你呢?”
“海伦。吻我!”
《再见,吾爱》 第二部分 《再见,吾爱》 第13节(8)
她软软地倒在我的膝上。我低下头亲吻着她的脸。她闪动着睫毛,在我的脸上轻啄。我凑近她那半张开的灼热嘴唇,她齿间的舌头像条敏捷的蛇。
这时门突然开了,格雷里先生无声地走进房间,我正抱着她来不及放开。我抬起头看着他,觉得自己像要被掩埋的死人一样浑身冰冷。
靠在我臂弯里的金发女人一动也不动,连嘴唇都没合起来,脸上是半梦幻半嘲讽的表情。
格雷里先生轻轻清了一下喉咙:“对不起,真的!”他又轻轻地走了出去,眼中的悲哀简直深不见底。
我推开她,站起来掏出手帕擦脸。
她保持着原样半躺在沙发上,一只长袜上面露出一大片肌肤。
“那是谁?”她声音含糊地问。
“格雷里先生。”
“别管他。”
我从她身边走开,坐到我刚进来时坐的那张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她伸直身子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
“没关系,他能理解。他还想怎么样?”
“我想他知道了。”
“唉,我告诉你了没关系,这还不够吗?他有病,去他的——”
“别尖着嗓子,我不喜欢尖嗓子的女人。”
她打开身边的一个皮包,从里面取出一条小手帕擦擦嘴,又在小镜子中端详自己。
“你说对了,”她说,“威士忌喝得太多了。今天晚上在贝维迪夜总会见,十点。”她没朝我看,呼吸很急促。
“那地方好吗?”
“老板是莱尔德·布鲁内特,我和他很熟。”
“噢。”我说。我身上仍然在发凉,而且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刚才扒了一个穷人的口袋一样。
她拿出一支唇膏轻轻涂抹着嘴唇,然后直直地看着我。她把那个小镜子抛过来,我接住后照了照自己的脸。我用手帕擦了擦脸,然后站起来把镜子还给了她。
她往后仰着,慵懒地看着我,脖子几乎全部露在外面。
“怎么了?”
“没事。十点在贝维迪夜总会见。别穿得太正式了,我只有一套晚礼服。在酒吧见面吗?”她点点头,那双眼睛仍然显得很慵懒。
我穿过房间走出去,并没有回头。那个仆役在过道里碰到了我,把我的帽子递给了我,他那张脸像个大石像一样毫无表情。
《再见,吾爱》 第三部分 《再见,吾爱》 第14节(1)
那个印第安人的身上有一股臭味。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我打开中间的那扇门去看是谁,就马上闻到了飘散在接待室中他身上的那股肮脏味。他像一尊铜像似的站在开向走廊的那扇门边,上半身异常魁梧,胸膛厚实,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
他穿着一套咖啡色西装,上衣在肩膀处太小,裤腰也显得很紧。他的帽子起码比他头的尺码小两号,上面汗渍斑斑,看起来像是戴着比他更合适的别的人很随意地弄上去的。那顶帽子勉强地架在他头顶最高的地方。他的衣领像马缰一样勒得紧紧的,颜色也是马缰那种脏兮兮的棕色。他的西装被规规矩矩地扣了起来,一条黑色领带却跑到衣服外面来了。至于那领带也不知道是怎么系的,领结勒紧到像豌豆那么小。在那脏衣领上方的粗脖子上,他又系了一条黑色缎带,就好像一个老女人仍费尽心思修饰她的脖子。
他长着一张大扁脸,那个又高又宽的鼻子看起来就像舰艇的舰头一样坚硬。他的眼睛简直没有眼睑,两颊往下耷拉。他的肩膀魁梧如铁匠,两条腿像猩猩一样又短又笨拙,我后来才发现它们只是短而已。
如果他稍微梳洗一下,再换上一身白袍子,倒满像古罗马时代邪恶的元老院议员。
他身上的臭味并不是城市里的那种浊臭,而是一种原始人的泥土味儿。
“嘿,”他说,“快点走,现在就走。”
我走回办公室,朝他勾了一下手指,他跟在后面进来了。他走起路来悄然无声,像苍蝇爬在墙上一样。我坐在桌后的转椅上,把椅子转得吱嘎响,摆出一副很职业化的样子,又向他指了指顾客坐的那张椅子。他没有坐下来,那双小小的黑眼睛不太友善。
“去哪里?”我说。
“嘿,我叫普兰廷第二,我是好莱坞印第安人。”
“请坐,普兰廷先生。”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鼻孔张得很大,那鼻孔本来就大得可以钻进老鼠了。
“我叫普兰廷第二,不是什么普兰廷先生!”
“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地方?”
他提高嗓门,从胸膛中发出一连串像吟唱一样的洪亮声音。“他说快点来,大白人爸爸说快点来。他说我快用像火一样的大战车带你来。他说——”
“噢,省省你那些蹩脚的拉丁文,”我说,“我又不是参加祭神跳蛇舞的学校女老师。”
“疯子!”那个印第安人说。
《再见,吾爱》 第三部分 《再见,吾爱》 第14节(2)
我们隔着桌子互相嘲弄了对方好一会儿,在这方面他表现得比我更出色。然后他表情厌恶地拿下帽子,将它翻转朝上。他的一个手指沿着防汗帽圈转了一下,整个防汗帽圈就露出来了,看上去那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防汗帽圈。他从帽子的边缘处拿下一个回纹夹,取出一个用面巾纸包着的小包,将它丢到桌子上。然后他用指甲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手指生气地指了指那个纸包。他的直发顶部这时露出一圈凹纹,那是因为帽子太紧了。
21/38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