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认为你是个很笨的人。你的样子很笨,你选了个笨职业,而你也是为了一个很笨的目的来到了这里。”
“我明白了,”我说,“我就是很笨,你强调几次后这事儿真的刻骨铭心了。”
“我想我没必要再挽留你了。”
“你没挽留我,”我说,“是我在挽留你。我想知道那些名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些香烟里。”
他几乎让人难以觉察地耸耸肩。“谁都可能有我的名片,我也不会把大麻烟给我的朋友,你的问题实在太笨了。”
“不知道这是否能让事情变得明白一点:那些香烟是在一个廉价的中国或日本的仿玳瑁框烟盒中发现的。你见过这种烟盒吗?”
“没有,不记得见过。”
“那么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吧,这个烟盒放在一个叫林赛·马里奥特的人的口袋里。你听说过他吗?”
他思索着。“是的,我曾经试着治疗过他惧怕摄影机的毛病。他那时想去演电影,不过那是浪费时间,因为电影界并不需要他。”
“这我可以猜得到,”我说,“他拍起电影来大概会像伊莎多拉·邓肯一样。我还有个大问题要问你,你为什么要送给我一百元?”
“我亲爱的马洛先生,”他冷冷地说,“我可不是傻瓜。我从事的职业很敏感,我是一个江湖医生,也就是说,我做的是一般在小圈子里生活的那些胆小自私的医生不敢做的事情。我随时都处在危险中,要提防像你这种人。我只是在处理危险前估量一下它的程度罢了。”
“我这事只是小事一桩,对吧?”
《再见,吾爱》 第三部分 《再见,吾爱》 第15节(4)
“小得不能再小了。”他很有礼貌地说,同时用左手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然后他把那只手慢慢地放在那张白色的桌子上,眼睛瞧着它。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盘起双臂。
“你难道没听到——”
“我闻到那股气味了,”我说,“但我现在并没有想着他。”
我向左边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印第安人正靠着墙上的黑色丝绒坐在第三张凳子上。
他的身上已经罩上了一件白色的罩衫。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双眼紧闭。他的头往前垂着,好像他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一样。他那张黑黑的坚实的脸膛上尽是阴影。
我转过头来看着阿姆托尔,他的脸上仍带着那种难以察觉的微笑。
“那可能会吓掉老太太的假牙呢。”我说,“他到底真正是干什么的——平时坐在你的膝盖上唱唱法国歌?”
他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请说重点吧。”
“昨天晚上马里奥特雇我和他一起出去,目的是到一个一帮歹徒选定的地点去付给他们一笔钱。不过我在现场被人用棍子敲昏了,醒来时发现马里奥特已经被杀害了。”
阿姆托尔脸上的表情没发生多大变化,他既没有大叫,也没有手足失措。但对他来说,他的反应恐怕已经算是剧烈的了。他把盘着的手臂松开,换了个姿势继续盘着,嘴角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然后就像图书馆门外的石狮子般一动也不动了。
“那些香烟是在他的身上找到的。”我说。
他冷冷地看着我。“但我猜不是警察找到的,因为警察还没来过这里。”
“对极了。”
“那一百元,”他轻声说,“简直太小儿科了。”
“那得看你想拿它买什么。”
“你把那些香烟带在身上了吗?”
“带了一根,但那些香烟说明不了什么事情。正如你所说的,任何人都可能有你的名片。我只是奇怪它们为什么会在那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认识马里奥特有多深呢?”他轻轻地问。
“一点也不深。但我对他有些看法,有些事情太明显了,遮也遮不住。”
阿姆托尔的手指在那张白色的桌子上轻轻地敲着。那个印第安人仍在睡觉,他的下巴垂到了他厚实的胸膛上,厚眼皮紧闭着。
《再见,吾爱》 第三部分 《再见,吾爱》 第15节(5)
“顺便问一下,你见过格雷里太太吗,那位住在湾城的阔太太?”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见过。我矫正过她说话的方式,她原来有点口吃。”
“那你真是成绩斐然,”我说,“她现在话说得和我一样好。”
他并不欣赏这玩笑,他的手指仍在桌子上敲着。我不太喜欢这声音,听上去好像是某种暗号。他停了下来,又盘起双臂,身子往后仰。
“这份工作里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我喜欢这一点。”我说,“格雷里太太也认识马里奥特。”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他缓缓地问。
我没有回答。
“你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报告给警察吧——有关那几根香烟的事情?”
我耸耸肩。
“你可能在猜我为什么不把你踢出去。”阿姆托尔愉快地说,“普兰廷第二可以像折断芹菜一样把你的脖子拧断。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让你待在这儿。你好像有些什么想法。我从来都不付勒索费,因为那买不回任何东西——而且我有很多朋友。但是自然总有点什么事情会使我状况不好。心理学家,性学专家,神经病学家,还有那些手上拿着橡胶锤子、书架上摆着一大堆有关精神病的书籍的卑鄙小人,他们当然都是——医生,而我只是个江湖医生。你的想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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