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这样吧。”
她伸手拿玻璃杯。她手上戴着一枚周围镶满小钻的翡翠戒指,旁边另有一个细细的白金婚戒。我猜她大概三十五六岁。
“也许吧。”我说,“那家伙让我伤脑筋。现在还这样。你呢?”
她支起手肘,面无表情看着我。“我说过我跟他很熟。熟到他发生什么事都觉得无所谓了。他妻子有钱,供应他各种奢侈享受,要求的回报只是不受干扰。”
“似乎很合理嘛。”我说。
“别太刻薄了,马洛先生。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她们身不由己。他一开始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自尊心强起来,随时可以走,用不着杀她。”
“我有同感。”
她身子坐直,狠狠地看着我,嘴唇抿起来。“原来他逃了。如果我听到的消息没有错,是你帮他的。我猜你引以为荣。”
我说:“我只是为了赚钱。”
“一点儿也不好玩,马洛先生。坦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跟你喝酒。”
“洛林太太,这很容易改变呀,”我伸手拿杯子,把酒灌下喉咙,“我以为你可以告诉我一些跟特里有关而我不知道的事。我没有兴趣推测特里·伦诺克斯为什么把他妻子的脸打得血肉模糊。”
“这种说法太残暴了。”她气冲冲地说。
“你不喜欢这种字眼儿?我也不喜欢。如果我相信他做过这种事,我就不会来这儿喝螺丝起子。”
她瞪着眼。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说:“他自杀,留下一份完整的自白。你还要什么?”
“他有枪。”我说,“在墨西哥,光凭这一点,神经过敏的警察就可以向他开火。很多美国警察也用同样的手法杀人——有些是嫌门开得不够快,隔着门板开枪。至于自白,我没看到。”
“一定是墨西哥警察造假。”她尖酸刻薄地说。
“他们不懂得造假,欧塔托丹那种小地方不会。不,自白可能是真的,但不证明他杀妻,至少我认为不见得,只能证明他找不到摆脱困境的方法。在那种地方,某一种人——你说他软弱或感情用事都可以——也许会决定不要让亲友受到难堪的注目。”
“异想天开。”她说,“人不会为了避免一点丑闻就自杀或故意被杀。西尔维娅已经死了。至于她的姐姐和父亲——他们会照顾好自己。马洛先生,钱够多的人随时可以自保。”
“好吧,动机方面我错了,也许我全盘皆错。前一分钟你还对我发脾气,现在你要不要我走开——让你一个人喝螺丝起子呢?”
她突然露出笑容。“对不起。我渐渐觉得你是诚恳的人。刚才我以为你要为自己辩护,不是为特里。不知怎么,现在我不觉得了。”
“我不是自辩。我做了傻事,还为此吃到了苦头——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我不否认他的自白让我免于更严重的后果。如果他们带他回来审讯,我猜他们也会判我的罪。最轻也会罚一大笔我负担不起的钱。”
“再别提你的执照了。”她漠然地说。
“也许。有一段时间随便哪一个宿醉的警察都可以逮捕我,现在有点儿不同。州执照的授权得先举行听证会。那些人不太买市警局的账。”
她品着她的酒,慢慢地说:“衡量一切,你不认为这样的结果最好吗?没有审讯,没有轰动的头条新闻,没有罔顾事实、公道和无辜人民心情而只求卖出报纸的中伤毁谤。”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还说异想天开。”
她往后靠,头枕着隔室后侧的衬垫上。“异想天开是说特里·伦诺克斯竟会通过自杀来达到这种结果。没有审讯对各方都好,这倒没什么异想天开的。”
“我要再来一杯。”我挥手叫服务员,“我觉得颈背凉嗖嗖的。洛林太太,你是不是刚好跟波特家有亲戚关系?”
“西尔维娅·伦诺克斯是我妹妹,”她说,“我以为你知道。”
服务员走过来,我匆匆吩咐了他。洛林太太摇摇头说她不想喝了。服务员走后我说:“老头子——对不起,哈伦·波特先生——特意封杀这件案子的消息,我能确定特里的妻子有个姐姐,就够幸运了。”
“你太夸张了吧。马洛先生,我父亲不太可能那么有权力,也没那么狠心。我承认他的个人隐私观念非常保守,连他自己的报纸都访问不到他。他从不让人拍照,从不演说,旅行大抵开车或搭私人飞机,带自己的驾驶人员。尽管这样,他还是相当有人情味。他喜欢特里。他说特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君子,不像有些人只有在来宾抵达后到大家喝第一杯鸡尾酒之间的十分钟是君子。”
“最后他犯了个小错。特里确实如此。”
服务员端来我的第三杯螺丝起子。我尝尝味道,然后静坐着,把手指搁在酒杯的圆形底座边缘。
“马洛先生,特里死亡对他是一大打击。你又面带嘲讽了。拜托别这样。我父亲知道有些人会觉得一切未免太巧妙了。他宁愿特里只是失踪。如果特里向他求援,我想他会伸出援手。”
“噢,不,洛林太太。被杀的是他自己的女儿呀。”
她做了个生气的手势,冷冷地看着我。
“下面的话听来恐怕太直白了一点儿,我父亲早就跟妹妹断绝了父女关系,碰见时也很少跟她说话。他没表示意见,如果他有,我相信他对特里杀人一事必定跟你一样存疑。可是特里一死,真相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搞不好会飞机失事、火灾或车祸死掉。她既然会死,现在死反而是最好的时机。再过十年,她会变成一个被性摆布的老巫婆,跟你在好莱坞宴会上见到的或者几年前见到过的那些可怕的女人没有两样。国际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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