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科学实在论太强的实在论者试图用种种方式削弱它。波普尔及其追随者支持的那种实在论可称为猜想实在论。猜想实在论者强调我们知识的可错性,充分意识到过去的理论及其有关世界上存在的种种实体的断言已经被证伪,并被完全不同地解释世界的更为优秀的理论所代替。我们目前的理论中哪些会经历同样的命运,还不知道。因此猜想实在论者不会断言已经表明我们目前的理论近似真,也不会断言它们已经定论性地鉴定在世界上存在哪些种类的东西。猜想实在论者不会排除电子有可能遭受与以太同样的命运。尽管如此,猜想实在论者仍然认为科学的目的正是发现什么真正存在的真理,对理论的评价是看它们在多大程度上达到这个目的。猜想实在论者会说,我们能够宣称过去的理论是假的,这个事实本身表明我们对这些过去的理论未能达到的理想具有一个清楚的想法。
尽管猜想实在论者坚持认为他们的立场是科学应采纳的最富有成果的立场,但他们没有称他们的立场是科学的。科学实在论声称,可以根据科学史来检验他们的立场,而且他们的立场可说明科学的成功。猜想实在论者认为这一点过于雄心勃勃。在科学中的一个理论能被接受为对一系列现象的说明以前,可合理地要求有一些支持该理论的独立证据,即独立于应被说明的现象的证据。正如约翰o沃勒尔(Worrall, 1989b, p.102)曾经指出的,科学实在论满足这个要求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有独立于科学实在论要说明的科学史的证据。总的要点是,一旦认真对待科学本身内部提出的有关什么算作具有重要意义的确认那种严格要求,很难明白历史证据如何能够确认科学实在论。而猜想实在论者认为猜想实在论是哲学的而不是科学的立场,要根据它能解决的哲学问题来维护这种立场。
猜想实在论的主要问题是它的断言较弱。它并不断言能够知道目前的理论是真的或近似真的,它也不断言科学已经定论性地发现一些东西存在于世界上。它只是断言,科学的目的是达到这些东西,而当科学达不到这个目的时有办法识别出来。猜想实在论者不得不承认,即使科学达到真的理论和对存在之物的真的表征,也没有办法知道它。人们完成可能要问,当理解和评价目前或过去的理论时这种观点与最为精致的反实在论的观点之间有什么区别。
6理想化
对实在论提出的标准异议,例如迪昂 (Duhem, 1962, p. 175)提出的异议是,不能将理论在字面意义上看作对实在的描述,因为理论描述是理想化的,而世界不是。我们都可回忆起,我们在学校里学习的科学是例如无磨擦的平面、点质量和不能伸展的线这些东西,我们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与这些描述相匹配。也不应该认为这些简化仅在初级读本里才有,而以后更先进的科学则介绍表征实在事态的更为复杂的描述。牛顿的科学不可避免在天文学中使用近似法,例如将行星看作点质量或匀质球体等。当利用量子力学推导出氢原子的性质(如它特有的光谱)时,将它看作带负电的电子在带正电的质子邻近运动,而与它的环境分离开来。现实的氢原子是绝不会与它的环境分离开的。卡诺循环和理想气体以及其他的理想化在科学中起着关键作用,但在现实世界中没有它们的对应物。最后,我们注意到,从实在论的观点来看,认为表征世界中系统的参数,例如行星的位置和速度、电子的电荷等,在用精密的数学方程式处理时,具有不同程度的精确性,而实验测量总是伴随某种误差范围,因此测定的量用x±dx 表示,±dx表示误差范围。于是,总的思想是,理论描述是种种方式的理想化,不可能与现实世界境况相符合。
我自己的观点是,科学中的理想化并没有对通常认为的那样实在论提出问题。就所有实验测量毫无疑问存在不精确性而言,并不因此而必然得出所测定的量没有确切的值。例如,我可论证说,在物理学中我们有强有力的证据断言,在每一个电子上的电荷是绝对同一的,不管对该电荷的测量并不精确。许多宏观性质,例如金属的导电性和气体光谱,依赖于电子服从费米-狄拉克统计学(而不是经典的玻尔兹曼统计学)的方式,因为电子在强的意义上是同一的。这个例子不可能使反实在论者认为电子是理论虚构,但像哈金那样,我认为对电子的实验处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使得对电子采取反实在论态度是极端没有道理的。
鉴于前一章对自然律的讨论,可以积极的方式来看待理想化。人们提出,常见的一类定律描述具体事物以确定的方式运动的力和趋势等等。人们强调不应该期望可观察的事件系列反映这些力和趋势的有序作用,因为它们在其中起作用的系统是复杂的,涉及与其他的力和趋势同时发生的作用。因此例如不管我们努力设计多么精确的实验来测量阴极射线在放电管内的偏转,我们决不能够完全消除附近质量的引力对电子的作用、地球磁场的作用等等。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承认,定律的因果观有助于理解科学中的定律,而规律性观不行,那么这就要求我们将定律看作对外观背后起作用的因果力的描述,与这些因果力与其他力结合起来,产生可观察的事件或事件系列。也就是说,定律的因果观是实在论的观点。而反实在论者不得不用某种形式的规律性观来理解科学中定律的作用。我们在前一节已经讨论了他们面临的困难。
7未表达实在论或结构实在论
如果我们采取最精致形式的实在论和反实在论,那么每一种实在论形式都有重要论点支持它。实在论者可指出科学理论的预见成功,并可问道:如果理论仅仅是计算手段,如何能说明这种成功?反实在论者可反对说,过去的科学理论在预见上也是成功的,即使实在论者被迫说它们是假的。理论的急剧转折是支持反实在论的关键论点。有没有一种观点能够把握这两种世界观的优点呢?过去我曾试图用我称之为未表达实在论来做到这一点。这种观点与约翰·沃勒尔(Worrall, 1989b)发展的他称之为结构实在论类似。我用的词不那么流行。也许,沃勒尔的运气更好一些。
从实在论观点看,光学史提供的例子最成问题,因为在那里我们看到了无疑是成功的理论,但随着对光的理解的变化它们被推翻了。因此,让我们集中于这个有问题的案例,并看看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挽救实在论观点。波普尔派的实在论者一心要击败实证主义或归纳主义对科学的理解,指出对以前得到充分确认的理论的证伪支持他们这样的论据:不管支持科学理论的阳性证据有多么多,它仍然是可错的。按照这种精神,他们坚持认为例如菲涅耳的光的波动说已经被表明为假的。(没有弹性以太,波动说不能处理如光电效应等现象,在这种效应里光显示它的粒子般性质。)但是,将菲涅耳理论简单地作为假的而弃之不顾,是否有益或正确?毕竟,在范围广泛的条下,光的确像一种波。菲涅耳理论不限于预见的成功。它成功地把握了有关光的正确性质,在范围广泛的条件下光显示出类似波的结构。正是因为菲涅耳理论成功地把握这种结构,它才能作出成功的预见,导致例如著名的白斑那样非常成功的预见。沃勒尔通过专门注意菲涅耳理论的数学结构而强调了这一点,他指出在菲涅耳处理光时出现的许多方程式,例如提供在透明表面反射和折射细节的方程式,仍然保留在目前的理论中。也就是说,从当代对物质的理解的观点来看,菲涅耳的方程式对范围广泛的光现象提供了真的而不是假的描述,尽管菲涅耳对作为他的方程式基础的实在的若干解释已经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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