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实在论者将会断言科学的目的是达到有关可观察的和不可观察的世界的真的理论,而将真解释为符合事实的常识概念。一个理论是真的,如果世界是如理论所说那样,否则就是假的。在席子上的猫的例子里,能够相当明显地确定陈述的真。对于科学理论,这就远不是这种情况了。我要重复一遍,我要探讨的那种实在论并不断言我们能够与实在面对面,直接获知哪些事实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实在论者与反实在论者有关科学的传统争论涉及是否应该将科学理论看作在无限制意义上的真理的候选者,或者是否应该仅仅将它们看作就可观察世界作出的断言。因此,双方均视科学的目的是某种意义上的真理(我将解释这种意义是上面讨论的那种符合)。因此,争论双方均不支持全球反实在论。因此,让我们将全球反实在论撇下不谈,开始认真考虑更为严肃的工作。
3反实在论
反实在论认为一个科学理论不过是一组可被观察和实验证明其有根据的断言。许多反实在论者可以也往往被称为工具主义者。对于他们来说,科学理论不过是帮助我们将观察和实验结果相关起来,以及预测这些结果的有用工具。将理论被解释为真或假是不合适的。亨利·彭加勒(Poincaré, 1952, p. 211)将理论与图书馆书目相比较,以例证他的立场。对书目可以有用性来加以评价,但认为它们是真或假的那就是判断错误。工具主义者对待理论就是如此。他们要求理论应该是普遍的(将范围广泛的各种观察置于理论的庇护之下)和简单的,更主要应该是可与观察和实验相容的。巴斯·范弗拉森(van Fraassen, 1980)是一位当代的反实在论者,就他认为理论确实是真或假的而言,他不是一个工具主义者。然而,他认为就科学而言,理论的真假是离题的。对他而言,一个理论的价值是要根据它的普遍性和简单性来评判,它在何等程度上得到观察的证明,并导致新型种类的观察。范弗拉森称他的立场为"建构经验主义"。主张仅仅根据可控科学效应的成长来看科学的成长的新实验主义支持者也有资格成为我正在讨论的意义上的反实在论者
反实在论背后的动机似乎是希望将科学局限于可被科学手段辩护的那些断言,从而避免不可辩护的思辨。反实在论者可以指望科学史来证明他们认为科学的理论部分不是可靠地确立的断言。不仅过去的理论已经被作为假的而摈弃,而且被这些理论假定的许多实体也不再被认为存在了。牛顿的光的微粒说为科学很好地服务了一百多年。不仅微粒说现在被认为假的,而且并没有牛顿光学隐含的那些微粒。在19世纪波动光学和电磁理论中如此重要的以太已经同样被抛弃,麦克斯韦的关键思想,即电荷不过是以太张力的间断,现在被认为显然是错误的。然而,反实在论者将坚持认为,虽然这些理论证明不是真的,但不能否认他们在整理和的确在发现可观察现象中的积极作用。毕竟,正是麦克斯韦推测电磁现象代表一种以太的状态使他达到了光的电磁理论,并最终导致发现无线电波。鉴于这一点,仅仅根据理论整理和预见可观察现象的能力来评价理论似乎是合理的。同样,当理论不再有用时,就可以抛弃理论本身,但理论导致的观察和实验发现则可以保留。正如过去的理论和这些理论使用的不可观察的实体已经被抛弃,因此我们能够预期我们现在的理论也要被抛弃。理论帮助我们将观察和理论知识结构树立起来的脚手架,一旦它们完成了它们的工作,它们就可以被抛弃。
4某些标准的异议和反实在论的回应
反实在论者预设,在可靠建立的观察层次的知识与不能可靠建立、至多有助发现作用的理论知识之间有明确的区分。在本书前面几章里讨论的观察的理论依赖性和可错性,至少在表面上对这个观点提出了一些问题。如果观察陈述和实验结果被认为可接受,因为它们能经受住检验,但鉴于新的更能起辨别作用的检验,它们在未来可能被代替,那么这就开辟了这样一个可能,使实在论者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理论,否认观察知识与理论知识之间有基本或截然的区别,而反实在论者正是将他或她的立场置于这种区别之上。
让我们在实验层次而不是仅仅观察层次讨论这个问题。在这里反实在论者不一定否认理论在发现新的实验效应中的作用。然而,正如我在论新实验主义的那章里所做的那样,他或她可强调,新的实验效应可以独立于理论的方式评价和处理新的实验效应,而当理论发生急剧变化时,这种实验知识不会丧失。我列举了法拉第发现电动机和赫兹产生无线电波等例子。可以用有利于反实在论立场的方式处理类似这些案例。然而,科学中所有实验结果是否都能以这种方式被解释为独立于理论,这是有争论的。让我再一次引用利用电子显微镜研究晶体错位的故事来明确这个问题。早期工作的某些方面可能帮助反实在论者。种种控制和交叉检查可确定错位观察的有效性,这不依赖于有关电子显微镜和电子束与晶体相互作用的详尽理论。然而,随着工作变得更为复杂,对可观察映像的解释只能通过事实细节与理论预见之间的一致达到和得到支持。这不否认错位的知识对理解物质的强度以及固体的许多其他性质具有巨大的实际意义。一个反实在论者必须能够做到的是,表明这一知识的实验上有用的部分能用独立于理论的方式表述和证明。我不在这里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我的确认为关于晶体错位的知识构成一个十分有趣和有教益的检验案例。
对反实在论的另一个标准的异议涉及理论的预见成功。异议是这样的:理论怎么能在预见上取得成功,如果它们不是真的,至少不是近似真的。在一个理论导致发现新型种类的现象的那些案例里,这个论证具有特别的力量。假如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成功地预见光线在太阳旁边弯曲,怎么能将它看作仅仅是计算手段?当现在用电子显微镜能够"直接"目击有机分子的结构时,怎么能认真地坚持认为归因于有机分子的这些结构仅仅是工具呢?
反实在论者可能作出如下的回应。他们当然同意,理论可导致新现象的发现。的确,这是他们自己对一个好的理论的要求之一。(记住认为理论在科学中没有位置,这不是反实在论者立场的一部分。问题是理论拥有什么样的地位。) 然而,一个理论在这方面富有成效这一事实并不表明它是真的。从下列事实来看,这是明显的:过去的理论在这方面证明是成功的,即使从现代的观点看不可能认为它们是真的。菲涅耳认为光是在弹性以太中的波的理论成功地预见了阿拉戈发现的耀斑,麦克斯韦对以太位移的推测导致无线电波的预见。鉴于爱因斯坦理论和量子力学,实在论者认为牛顿理论是假的。然而牛顿理论在最终被反驳以前,取得了达两个世纪之久的预见的成功。因此,历史难道没有迫使实在论者承认预见成功不是真理的必要指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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