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为什么会对狗有兴趣,那是因为它们一直瞪着我。我很想知道,每当它们用那种样子看着我的时候,它们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以前我家隔壁曾有一只 小狗,总是叫个不停。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吠,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不断发出噪音。不管白天晚上,只要我看见这只狗和它的老女主人一起待在大门前 时,这只小贱狗就会绷紧狗链向我扑来,以冲着我狂叫为乐。我心想,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一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后来,隔壁那个老太婆死了,一群警 察出现在她家里,我问他们要怎么处理那只可怜的小狗,你听我说,那时我的演技实在棒极了。他们说要把它送到动物收容所,而我立刻撒了谎,说我和那 只狗的感情一直很好,拜托你们把狗交给我,我会给它一个温暖的家。那个老太太也这么希望,她老是对我说,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就请我照顾她这只狗 宝贝。我这个谎言编得实在太好了,于是警察说,好吧,反正这只小杂种狗也让他们觉得麻烦。所以这只狗就被我带回来了,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它盖 一间隔音室。说是盖,其实只是把一间多出来的房间稍微改装一下而已,这样就非常理想了。我把它放进这个房间,然后说,好了,现在看看你这么长时间 以来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哈哈,至于后来的事,就都已经成为历史了。我得承认,这小家伙还蛮可爱的,但这点并没有阻挠我。我有很 严肃的工作要做,任何事都不能阻碍我对科学的贡献。
以上是我的故事,现在该换你说说你的事了。我已把你的名字和地址告诉我的一个朋友,他名叫雷莫,就住在你家那一带。他创立了一个同好团体,有点类 似地下组织。他将会和你联络。
快点回信。我们这些科学家势必要紧紧团结起来。
温德尔?贺里斯敬上
贺里斯果然随信寄来了几张图片,都是极恐怖的解剖图。图中的狗被活活切开,面部器官被切下来,又拼回完全不一样的位置。另有一张图片画的是狗的脑 子,他以不同名称,在上头分区标注了“语言节点”、“饥饿中心”和“攻击性来源”。他还在图上写下长长一段话,说明如何将人类的下颚移植到狗的头 部,“如果你能取得人类下颚而不被逮到的话”。
我放下这些纸张,只觉得惊骇不已。如果把“温德尔?贺里斯”的名字拆开再重新拼凑,可得出这个名字是由“谎言”(lies)、“罪恶”(sin)、和“地 狱”(hell)组成的,带有“扭曲”(slew)和“灾厄”(woe)之意。这个人是“下等”(low)的,他根本就是“猪”(swine)。我怎么会想和这个疯 子合作?还有,那个“会和我联络的”雷莫究竟是什么人?一想到这点,我就害怕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们一定会觉得奇怪,面对眼前这些残忍至极的图片,在深深受到这个疯子骇人的想法的惊吓之后,我怎么还可能说出“话说回来”一词?但 那时我的思绪确实是这么运作的。话说回来,我心想,不可否认的是,温德尔?贺里斯是成功的,至少整个法院的人都听见那只名叫小J的狗开口说了话,而 在这方面我却失败了。我转头看着躺在沙发上打盹的罗丽,看着它原封未动的完整身体。绝不!我心想,我绝不采用温德尔的方法,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 我的狗的事。不过,听听那个名叫雷莫的家伙想说什么,又有何妨呢?
28、生之梦想
亡者面具事件落幕后,我很高兴事情总算过去了。没想到,这件事根本没有结束。那个女孩的父母非常喜欢这个面具,他们把它放在家中极明显的地方,展 示给所有的亲朋好友看,其中也包括几位来自癌症病患家庭互助会的成员。如此一来,露西又接到更多要求为死者制造面具的订单。在做到第四或第五个后 ,她突然接到一个记者的电话。这位记者曾在一场葬礼中露西做的面具——那名死者因车祸丧生,遗体太破碎不好公开让亲友凭吊,于是家人便把露西做的 面具放在棺木上作为替代。这个面具让那位报社记者一直念念不忘,他告诉露西,他感觉这种面具既鬼魅又富有真实形体,他想为露西做一篇专题报道。这 篇报道的标题是“发掘亡者之美的艺术家”,文中把露西封为“悼念亡者新趋势”的先锋人物,记者以“恐怖的雅致”之语来形容她的作品,还说她借由每 个制造出来的面具,持续捕捉“悲伤本身的本质和内涵,同时又让作品栩栩如生以赞颂生命”。这是一篇很成功的报道,还附了好几张露西的面具作品的图 片,(也包括一张露西本人的照片,让读者看看这位艺术家是如此的美丽!)结果引来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对她作品感兴趣的人暴增,要求她替死者做面具 的订单如潮水般涌来,迫使她必须把其他的面具计划放到一边。她暂停替剧院制作光鲜亮丽的脸谱,也不再制作用在狂欢节宴会上的面具,因为她说,总不 能因为这些毫不重要的东西而对悲伤的母亲或恋人说不吧?
后来,她索性称呼自己为专业亡者面具制造者。她很喜欢做这种面具,她告诉我,看见人们被这些面具感动,看见他们因面具而得到安慰,让她获得很大的 满足感。“这是很重要的工作,”她说,“人们需要这种东西。它对他们很有帮助,它能抚慰活下来的人。”有人说,当所爱的人去世时,看着死者静静的 遗体是很有帮助的,如此能让人接受事实。然而,当人们所爱的人消失、再也不会回来时,他们要承受的痛苦是永远的。露西相信,借由她凝视死亡的眼光 ,她能帮助这世界的生者好好地活下去,继续他们自己的生活。
她开始把名片留给殡葬业者,还在报上的讣闻专栏刊登广告。她到医院拜访濒死的病人,拜访那些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人,而且颇能令他们接受。就这 样,她制作死者面具的工作一直没有中断。
我必须承认,露西做出来的这些面具都十分漂亮。她花了不少功夫仔细设计每一个面具。她会去和死者家人会面,倾听他们说的故事,并用笔记摘录下来。 让丧亲者开开口是很好的事。露西不像殡仪馆的人,她绝不会说“逝者”二字,她只说:“说说你的母亲吧。告诉我你所记得的事。”她征求他们同意,允 许她尽情设计,事先声明面具将会出乎他们的意料。她向客户保证,如果他们不满意就重做。但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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