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讲了3个多小时,那时天气仍很炎热,他衣着不整地侃侃而谈,时而回答衣冠楚楚的道格拉斯的提问,林肯时而不紧不慢,时而慷慨激昂,令道格拉斯如坐针毡,比刚回芝加哥时还更感难受。
林肯在政治上是个铁杆辉格党员,而这时辉格党却不存在了。道格拉斯1854年使得整个美国的党派来了个大改造。早在2月,人们就聚集于威斯康星的里朋,声言如果道格拉斯的议案获通过,他们就退出各自的政党而另建新党以阻止奴隶制的进一步扩展。到了7月6日,人们为一份万人签名请愿书所激动,齐集于密执安州杰克逊的一片树林内,就在那里,他们一致同意组成一个新的政党,并将其命名为共和党。很快辉格党、民主党、自由土地党等逐渐汇拢于该党周围,在这个夏季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威斯康星、俄亥俄以及新英格兰地区。辉格党只在少数几个州保持完整的组织,在伊利诺伊,共和党的名称很快获得承认。
在这个时候,一个秘密团体开始活跃起来,因他们回答别人询问的口头禅是"我一无所知",便被称为"一无所知党",他们或者也被称为美国人党,其主要目标是反对罗马天主教和外国移民。因为在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移民大量涌入美国,且半数以上是天主教徒,这些人之所以遭到反对是因为反对他们的人是长老会信徒和卫理公会信徒。他们在故乡英国受到天主教的血腥压迫,因而反意浓烈。他们后来逐步转向限制外来移民的政治权利,因而常常造成选举日的冲突。1854年选举日,巴尔的摩的新教徒同天主教民主党人发生冲突,造成8人死亡、50人受伤的惨剧。然而他们成功地赢得了马萨诸塞和特拉华的选民。
辉格党基本完了,林肯在这个夏天似乎不知何所适从。他是反奴隶制的,但却不同意采取激进的方式,他希望遵守法律,通过法律途径或其他和平方式如向非洲移民等方式解决。从政治前途上看,这时他刚有了这么个机会从蛰伏状态中惊醒,他必须慎重。采取极端方式的无论是南部奴隶制扩张论者或州权主义者,还是北部的激进废奴主义者,总归是少数,大多数白人只是反对奴隶制的扩张,他们并不希望黑人在所有方面都与白人平等。(甚至很多人无动于衷。)奴隶制鼓吹者常常挂在嘴边责难废奴主义者的问题便是混血儿问题,即所谓黑人讨白人妇女做老婆的问题,这是白人的情感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然而这个夏天,人们是如此激动,以致伊利诺伊州很快就聚集了一帮激进分子准备于10月5日召开该州共和党的成立大会。林肯是伊利诺伊辉格党重要领导人物,如果他们邀林肯入会,林肯是无法推托的。赫恩登为林肯的政治前途着想劝他出外避风,林肯以在外有法律事务为由离开了斯普林菲尔德去了塔兹韦尔。这使此后当道格拉斯以伊利诺伊共和党的废奴政纲为难林肯的时候,林肯便可轻松地以不在现场作答,他也确实拒绝了共和党所给他的州中央委员会委员的荣誉。
林肯的机会来了,因为接下来就是选举,道格拉斯民主党正在不得人心之际,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选入国会参议院,那就太好了。这么多年,即使是那个与自己决斗的谢尔兹如今也超过了自己。林肯已45岁了,年华老大,每当想起这点他常常会出神。现在谢尔兹是道格拉斯的忠诚追随者,取胜的希望不大。他不用着急,他也真的并不怎么在意,他甚至说他不想参与竞争,当然他也并不反对提名,他的名字一提出,立即就通过了,他现在是参议员候选人。他的对手是谢尔兹和特伦布尔。李曼·特伦布尔从康涅狄格至伊利诺伊开办律师业务有年,他是一个民主党人,但现在因内布拉斯加问题起而反对道格拉斯。
不久之后,林肯就开始活动了,他不能听之任之,他要争取广泛的支持,特别如果能够赢得那些所谓的反内布拉,斯加民主党人,他就可稳操胜券。
他感到他的胜率颇高,因而满怀信心。
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和皮奥利亚的演说表明了他的反内布拉斯加法的态度,但他同时也表示他对奴隶制不知该如何处置,他的观点不同于那些赞同奴隶制的人,也不同于那些痛恨其存在的人,他只是反对其扩展。但即使这样,他也知道,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那些有些影响的人会害怕他的言论,他们认为那会导致战争。背后的活动开始了。林肯感到了这些不利因素,他觉得如果背后的活动能被制止那结局就会令他满意。
第一轮投票结果表明,林肯是有希望的,他以44票对谢尔兹的41票和特伦布尔的5票,只差6票便可获胜。这个结果表明了他的实力,同时也可看出即便在激昂的反道格拉斯浪潮中,他的追随者仍得票颇高,几与林肯相捋,那是因为很多人对道格拉斯失望后却不知该如何举措,他们就将投民主党的票转给了谢尔兹,当他们发现一个适当的人选后,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投民主党票的道格拉斯反对者似乎从没有考虑将其选票给林肯。这就是当时的民心。
尔后,形势急转直下,林肯一轮不如一轮,到第十轮投票揭晓后,特伦布尔当选了。
林肯再次沉浸到忧郁之中,甚至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优郁。他回到律师事务所,坐于黄昏的阴暗中,低着头,沉思默想,直到黑暗将他重重包围。
★"输掉的"演说
林肯从那破旧的屋子走出来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并没有消沉,他只是时而会显得满腹心事,而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是讲一些笑话,直到他和周围的人一道哈哈大笑,一笑解千愁。
事实上,当他在他破旧的律师事务所陷入无可言喻的忧郁中的时候,他已不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出于对他国家的现状的思考使然。他的国家动荡不安,奴隶制问题造成了严重的混乱,他在思考着一种解决办法。但当他不知该如何办的时候,他就会陷入痛苦之中。
他现在是伊利诺伊中心铁路公司的代理人,有许多案例得去处理,他很忙,但当他静下来的时候,奴隶制这个问题就悄悄走来,在他紧锁的眉头刻下印记。奴隶制的和平解决,当一天读到一位肯塔基法官的演说的时候,他想,是没有希望的,亨利·克莱1819年便试图如此,但36年来的经验证明了它的不切实际。在独立战争时期,几乎有半数的州订出了解放奴隶的办法,可是此后却再没有一个州这样做过。
林肯开始这样想:我们作为一个国家能继续一半奴隶一半自由永远并存下去吗?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也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太难了,他找不到答案。
不久,(1855年8月24日)林肯给他的好友斯皮德写信,重申他的不赞成奴隶制的立场,他继续保持他以前的观点,即承认法律解决问题的重要,他说:"关于你的奴隶,我同样也承认宪法规定给你的权利和我所承担的义务。"他这时仍像他的合众国一样矛盾,《独立宣言》宣布人人自由平等,而合众国宪法又规定五个奴隶相当于三个自由人。林肯屈从于宪法,所以看到那些可怜的人被追捕、被抓注被带回去遭受鞭笞,从事无偿劳动,只有咬紧嘴唇,保持沉默。而当时又有哪些美国人是不矛盾的呢?一个退党的民主党人确证赞成内布拉斯加议案的只有三人,但道格拉斯下令通过时,居然获得了大多数票。许多人赞成堪萨斯成为自由州,但谁也不敢公开讲。
林肯感到愤恨的是"饲养奴隶的人和奴隶贩子只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数很少、邪恶可憎的集团,但是他们在政治上却操纵你们的全局,完全是你们的主人,就像你们完全是你们拥有的黑奴的主人一样。"这封写给斯皮德的信表明林肯与他以前作的笔记观点一样,感到既然黑人能被奴役,那么自由人也会因同样的理由而受到奴役,他向斯皮德指出这个血淋淋的现实。
对于奴隶制,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他对斯皮德说,"我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反对扩展奴隶制罢了",他感到他不是一个废奴主义者,"我认为我是个辉格党人,但别人说辉格党人已经不存在了","我不是一个一无所知党人,这是肯定无疑的。我怎么能是呢?一个反对压迫黑人的人怎么能赞成白人中的一群败类呢?我觉得我们堕落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建国之初,我们宣称'一切人生来平等',如今我们实际上把它读成'一切人生来平等,但黑人除外。'当一无所知党人掌权时,将会读成'一切人生来平等,但黑人、外国人和天主教徒除外。'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林肯说,"我宁可移居到一个不自诩热爱自由的国家去--例如到俄国去,那里专制就是专制,并不掺半点假仁假义的成份。"
道格拉斯的兔子被一撕为二,而它的血也真正流淌在堪萨斯的土地上。
林肯知道,在他失去竞选的时候,堪萨斯的自由土地党也失去了其国会准州代表的竞眩他知道,在选举日有蓄奴派怂恿的1700名武装的密苏里人越界前往堪萨斯投票。在这块自由移民占多数的土地上,蓄奴势力竟然占了压倒优势。而1855年3月的准州议会选举,在艾奇逊的领导下居然故技重演,带了1100人越界投非法票。艾奇逊甚至说,"如果还不够,我们可以再送5000人来,可以将准州内每个该死的废奴主义者杀死。"第一任州长安德烈·里德把最明显的欺骗性的选举结果宣布作废,不过允许保留主要的选举结果。同时自由移民为这种欺诈行径所激怒,于是武装起来成立了一个新党,他们在托皮卡起草了一份禁止奴隶制的州宪法,其州议会则通过了一项禁止奴隶或自由黑人迁入的法令。林肯感到"可怜的里德""现在总算毅然醒悟了",而当这位州长宣布自己支持自由州派时,他被皮尔斯总统免了官。
暴力开始逐渐升级,双方杀气腾腾,11月在瓦卡鲁萨河岸双方对峙着,这次被及时制止了。
到了1856年春天,自由州派在利文沃思选举,结果与蓄奴派冲突起来,数人伤亡。道格拉斯的兔子的鲜血从这片难以安宁土地上的人们身上流了出来。
而在国会,双方同样吵得不可开交。马萨诸塞的参议员查尔斯·萨姆纳,谴责联邦政府对蓄奴势力的偏袒是对"处女领地的强奸",他多次提到南卡罗莱纳参议员巴特勒,说他说话像"随地吐痰",并隐喻其纳奴隶为情妇。
各种各样的消息不断传入林肯的耳朵,甚至令他有些来不及反应。几乎在萨姆纳发表演讲的同时,蓄奴派700名武装人员冲入劳伦斯,捣毁了自由州派的两家报馆,焚毁一家旅馆,并恐吓市民,甚至抢劫商店。
随后,5月22日,即萨姆纳演说后两天,巴特勒的表兄弟众议员普雷斯顿·布鲁克斯闯进入参议院,挥舞手杖,将萨姆纳打得不醒人事,三年没有回到参议院。
没两天,又传来了波特瓦托米屠杀。那是由一个出生于康涅狄格的废奴主义者约翰·布朗领导的。他在前一年带着几个儿子等人移居堪萨斯,他为南部蓄奴势力及其行为所激怒,决定以牙还牙。他组织了一支队伍,准备前往保卫劳伦斯,然而他听说该城已被洗劫,他为此怒火中烧,随后萨姆纳被打更使他狂怒不已,他发疯般率领他的几个儿子及追随者乘夜沿波特瓦托米河杀死了5个蓄奴派移民。然后整个夏天,堪萨斯就在血泊中呻吟,约翰·布朗的一个儿子不久被密苏里人杀死以为报复。
美国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令人目不暇给,耳不暇听,口不暇言。林肯沉默了吗?不,尽管他低着头,在这个多事之秋似乎连舞台边也没有靠上,他说的话也绝不可能在舞台上大声传送,甚至即使作为啦啦队,他的嗓门也嫌太小,然而他思考着,并且偶尔做出点事也相当令人侧目。
波利是一个黑人妇女,住在斯普林菲尔德,他的儿子在圣路易斯密西西比河上一条船上做工。他随船去了新奥尔良,在那里他被抓起来关进了监狱,因为他没有证明文件证明他的自由之身。囚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被登广告出售,以偿付他坐监的有关费用。
波利找到林肯。林肯感到义不容辞,他与赫恩登一道拜访马特森州长,但州长说他爱莫能助。林肯又给路易斯安那州长写信,州长回信说他无能为力。林肯为此再入州长府,希望州长能采取积极行动,州长摇头拒绝了。
林肯愤怒了,他与赫恩登后来募捐了一笔钱解救了那个孩子,使其母子团聚。但林肯离开州长之时却是义愤填膺,他对马特森说:"上帝作证,州长,您或许没有合法的权力释放这个可怜的黑人,但是我却决意让这个国家的土地燃烧,让那些蓄奴的人无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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