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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之悲剧

时间:2013-10-16 10:58:19  来源:  作者:埃勒里·奎因  
简介:故事发生在一辆拥挤的电车上。一个男人在车上被杀,所有人都看到男人死去的经过,却没人发现凶手。很多人都有理由憎恨死者,包括死者的合伙人,然而,萨姆巡官得到的线索都指向了死胡同。受邀参与调查的哲瑞·雷恩,一名专以饰演莎士比亚剧作的老演员,宣称知道凶手是谁,却拒绝在没得到确切的证据前指认凶手的身份。一案未解,一案又起:电车上的售票员在回家的渡轮上遇害了!...
  而除了雷恩头顶上那盏又大又亮的吊灯以外,此时,整个房间再没任何发光的东西,各种尺寸的立灯散正在房间,却全熄火垂头站在幽深的黑暗之中。而这盏巨型孤灯所投射出的庞然剪影,像上演着一出宿命的恐怖故事,挺直坐着似老僧入定的雷恩,他的剪影被夸张地放大,钉在墙上水波不兴,而老奎西瘦小佝偻的身影却宛如一只巨型跳蚤,环绕着雷恩的身影时聚时分,像一泓墨水溅起的波浪。
  一切是如此的怪异、恐怖,却也带着几分戏剧性,包括角落里一个沸腾的大桶子也不像现实世界所有,又粗又懒的青烟攀上墙壁,倒像三女巫炼药的大锅——麦克白里那样可怕又诡异的场面。而此刻这个恐怖的阴影故事里,不动的雷恩扮演着被施了魔法的人,而一旁急急晃动的影子,则是驼了背的史文格里,个子变矮的美斯玛以及没有穿上星点长袍的梅林。
  但事情的真相是,矮小的老奎西所做的,不过是他分内的例行化妆工作而已——以他的一双巧手,借着各种颜料和粉末来改变他主人的容貌。
  雷恩看着这一组三面镜子里的自己——此刻,他身着一套剪裁良好、几乎没有针线痕迹的普通外出服。
  奎西退后一步,两手在皮围裙上抹着,小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眉毛重了点——显得有一点点不自然。”雷恩这才开口,修长的食指指着眉毛。
  奎西仰起他那张褐色的小矮鬼脸孔,伸长脖子,闭上一只眼睛,就像肖像画家停下笔站开来,重新估量模特儿的比例尺寸一般:“大概有点问题,大概有点问题,”他吱吱地说着,“左眉的弯度,太——不应该这么下弯。”他抓起系在腰带上的小剪刀,缓慢而细心地修剪雷恩的眉毛,“这样,我想好多了。”
  雷恩点点头。奎西再次弄了一手的皮肤色颜料,轻轻地抹上雷恩的下颔……五分钟后,他后退半步,放下小剪刀,手摆在臀后:“这次就像了,是吧?雷恩先生。”
  老演员也再次认真看着自己的新面貌:“冒充执行这过调查工作,可不允许出一丁点纰漏,知道吧,你这丑卡利班,”奎西咧嘴一笑如传说中的小矮鬼,毫无疑问,雷恩非常满意——这是主仆两人的默契,只有在雷恩极其欣赏奎西的工作成果时,才会用暴风雨一剧中丑怪角色卡利班这名字来称呼奎西,“然而——现在不会了,接下来该头发部分了。”
  奎西一蹦一跳地到房间另外一个角落,打开灯,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挂在铁丝上的假发,雷恩靠着椅背休息一下。
  “卡利班,”雷恩声音不大,却有点挑衅味道,“我觉得我们的观念还是有些差异。”
  “哦?”奎西问,但并没回头。
  “就是有关化妆一事的最基本认识,如果说你惊人的化妆绝艺有何不足之处,那就在于你做得太完美了。”
  奎西挑了顶浓密的灰色假发,关掉灯,走回雷恩身边,蹲在长板凳上,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梳子,认真地对付这顶假发。
  “雷恩先生,不可能有所谓化妆得太完美这回事,”奎西说,“只能说这个世界充斥着蹩脚的化妆师罢了。”
  “哦,不,我不是怀疑你这方面的天才,奎西,”雷恩看着老奎西爪子般的双手精巧的梳理动作,“然而,我再讲一次——其实,在装扮一事上,外形是否百分之百的相像是最不重要的,某种意义而言,这只是技节末尾的部分,”
  奎西哼了声:“很好,我知道你不同意,然而你是否认真想过,人类观看事物,本能的会趋向于整体性的印象,也就是说,一般人注意的只是整体图像,而不是每一处细节。”
  “但,”奎西认真地反击,“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某一个细节出错——我该怎么说?——走样了,这就会使人们眼中的整体图像遭到干扰,也就必然会迫使人们去找出这破坏整体图像的细节何在,所以我才说——每处细节都必须完美无暇。”
  “太好了,卡利班,太好了,”雷恩的声音极其温暖而且亲切,“你为自己论证得真好,但你还是没真正抓住我所说的精微之处,我没有说化妆的细节可以草率,草率必定引起人们的注意,你说的绝对没错——细节必须完美无暇,但是我们并不免要全部完美的细节!你了解我说的吗?对一位了不起化妆师来说,要接受这个观点非常痛苦,但这却是颠扑不破的……这就好比说,画一幅海景时,你老老实实地把每一丝浪花都画下来,画一棵树时,你老老实实地把每一片叶子都画下来。每一丝浪花,每一片叶子,人脸上的每一条纹路,真则真矣,但却是坏的艺术作品。”
  “呃,也许是吧。”奎西不怎么甘心地说,他把假发举起,在强烈的光线下仔细端详,摇摇头,跟着,拿梳子的手又一下一下,非常有节奏地梳理起来。
  “至此,我们可先得到一个结论,油彩、粉彩、粉末乃至于其他装扮所采的用品,是借此来创造装扮的外貌部分,但不是装扮本身。你也了解,在装扮时,我们有时得特别着重他长相的某个部分,比方说如果你要把我扮成亚伯拉罕·林肯,你就得特别强调痣、胡须和嘴唇,至于其他部分则可稍微简略。不,不止长相,而是你得结合姿态、举止、气质和性格等等,才能真正模仿得惟妙惟肖。我再举个例,蜡像是模仿真人制成的,从形态到肤色的每一部分细节,但我们看来仍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而已,而如果一具蜡像可以自然地摆动他的手臂,可以从他的蜡质嘴唇说出生动的语言,玻璃眼珠也能灵活转动——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样子行了。”奎西再次把假发举到灯光底下,沉寂地说。
  雷恩闭上眼睛:“这才是戏剧艺术一直最叫我心向往之的所在——用动作、声音和姿态来创造真实生命的外观,鲜活人物的影像……在面对这门生命再创造的艺术,贝拉斯柯正是最能理解此中精义的天才。他甚至能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毫不费力地创造出家居的慵懒安逸效果来,既不仰赖燃烧的壁炉带来可见的平和静谧气氛,更无须舞台设计者用各式各样的道具布景配合。他只在演出前,用绳子将一只猫捆得无法动弹,待幕拉开的前一刻才将绳子解开,于是,序幕升起时,观众第一眼所见的景象,是一只猫在舞台上站了起来,仿佛有个火炉在眼前似的,舒服无比地打哈欠、伸着懒腰……不需任何一句台词,仅仅就是一个简单、人人都熟知的家居生活动作,所有观众便感受到,仿佛正处身于一个温暖又舒适的房间里。这是我所见过,贝拉斯柯个人最精妙也最准确的演出设计。”
  “雷恩先生,真有意思的故事。”奎西上前来,细心地把假发套到雷恩极匀称的头上。
  “奎西,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演员,”雷恩轻声说着,“将真实的生命注入于人为的戏剧之中——其实,在伊莉莎白时代,戏剧所依赖的只有演员的台词及其肢体动作,用此来重现真实的人生。当时的演员必须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表演——小龙套手捧一株树匍匐过舞台,这就代表从柏纳姆到郑西纳的一片树林,数十年这么演下来,那些坐池座、坐包厢的观众没有一人不心知其意。我常常想,现代的舞台设计方式是否太过度、太喧宾夺主了——对戏剧本身已经造成了伤害……”
  “好了,雷恩先生,”奎西职业性地轻拍一下雷恩的小腿,雷恩这才如梦方醒地张开眼,“完成了。”
  “哦,是吗?那请你让开镜子,你这森林小矮鬼。”
  五分钟之后,雷恩站了起来,不论从服装、模样、举止和气质各方面来看,原本的哲瑞·雷恩整个消失了,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他大步穿过房间,打开房间主灯,灯光下面清楚看出,他身穿一件薄外套,不同发型的灰头发上戴一顶黄色的软昵帽,倒扣齿,下唇向外伸。
  奎西大笑起来,十分开心地站在雷恩旁边。
  “告诉德罗米欧,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还有,你也准备一下。”他连说话的声音腔调也全变了。
 
第六景
  威荷肯——纽约9月10日,星期四,下午2时整
  萨姆在威荷肯下了船,环顾着四周,一位新泽西警员正在上下船的走道来回走动,负责看守空无一人的默霍克渡轮,见到萨姆,啪一声立正行了个标准的敬礼,萨姆草率点头回礼,经过候船室,步出了渡船口。
  他沿着渡船四旁边的圆石子路,攀上一个相当陡的小山丘,这道路从码头一直往上延伸,坡项紧贴河流的另一侧,是刀削一样的陡峭断崖。萨姆艰难地一步步往上,几辆汽车迎面驶过,都减低速度小心下坡,萨姆停步转身,看着下方,整条哈德逊河壮阔地摊在眼前,后面则是城市鸟瞰图。没多会儿,萨姆又举步继续他的行程。
  到达坡顶,萨姆瞧见一位交通警察,用他低沉的嗓音问明往波瓦德的路,然后,他穿越一条宽阔的马路,再沿着一条静寂而略嫌杂乱、两旁树木成荫的街道往下走,到达一处热闹的十字路口,直交叉的大道正是他一路所寻找的波西德,萨姆于是折向北边走。
  终于,他找到此行的目的地——2075号,一幢木头房子,挤在一间牛奶店和一家汽车零件行中间——油漆脱落,破旧不堪,在岁月悠长而缓慢的剥蚀下,已完全不成样子了。门口起伏不平地、杂乱地摆着三张古老的躺椅,一条随时可能解体的长凳子,门口的垫子上隐约可见欢迎光临的字迹,一根门柱上有一行黄油漆字,哀伤地宣称:专租男士出租房。
  萨姆看了看整道街,把上衣拉整齐,帽子戴紧,跨上嘎嘎作响的破台阶,按下一个写着“管理人员”的电铃,在拥挤如蜂巢的这幢房子深处,隐约可听见电铃声,跟着是噼里啪啦的拖鞋声音。然后门从中间拉开个缝,露出个红红的鼻子来。
  “你干吗?”十分暴躁的女人声音,随即,变为知道惹祸的倒抽气声音,接着是吃吃傻笑的声音,最后门哗地整个拉开来,一个穿着寒酸家居服的啤酒桶形妇人出现——一个和她这幢房子完全相符的女人,“原来是警察局的先生!请进请进!萨姆巡官,抱歉——我不知道是……”她亢奋地唠叨个不停,并试着挤出个微笑,但只是成功地露着两排黄牙而已,她退到一旁,伺候着,颤抖着,打开门让萨姆走进去。
  “哦,这阵子真是要命,”她嘴巴仍未停下来,“今天一整个早上,这里满满一片写新闻的人和带大照相机的人!我们——”
  “夫人,有人在楼上吗?”萨姆问。
  “当然有啦,巡官,那个人一直在楼上,烟灰弹得我一地毯,”女人刺耳的声音,“今天早上我就被照过四次相……先生,你是不是想再看看那可怜家伙的房间呢?”
  “带我上楼。”萨姆粗着嗓子说。
  “遵命,先生。”女人又献媚地微笑着,两根粗指头故作优雅地捏着肮脏的裙摆,一扭一扭地走上铺薄地毯的楼梯,萨姆低咒着跟在后面,到二楼楼梯口,一个卷狮狗般的男子挡在那儿。
  “谁啊!玛菲太太。”卷狮狗探员问,同时从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个脸来。
  “没事,心平气和点,是我。”萨姆大声回答。
  探员一下子放松下来,露着白森森的牙一笑:“一下子没看出是您,巡官,真高兴看到您,在这里守着实在有些无聊。”
  “昨晚到现在有情况吗?”
  “什么也没有。”
  探员领路穿过走廊到后面的一间房间,地头蛇玛菲太太仍一摆一摆跟在最后,萨姆在敞开的门前停了下来。
  房间很小,而且空荡荡的,褪色的天花板已有裂缝,墙壁被岁月印上点点污渍,地板上的地毯也磨穿了,家具也很旧了,水槽的铅管还是早年的款式,唯—一扇窗户上的印花布窗帘,原来的鲜艳色泽完全消失了——但房间有一股干净的气息,显然住这儿的人很费心收拾。屋内还有一张老式的铁床,一个有抽屉的橱柜鹤立鸡群地靠在墙边,一张大理石面的小桌子,一张用铁丝缠绕着还能用的椅子,以及一个衣柜,这是全部家具。
  萨姆毫不迟疑地走进去,先站到衣柜前,他拉开左右两扇门,里头整整齐齐挂着三件旧男装,底下则摆着两双鞋,其中一双颇新,至于另一双则大拇趾处已开了口。在衣柜的上层,有一项麦秆编的帽子,放在纸袋子里,另有一顶帽带印着干汗渍的毡帽。萨姆—一翻了男装的口袋,检查了鞋帽,但似乎没什么有意思的发现,他浓眉一皱,仿佛对自己的搜寻成果极其失望,跟着,他关上了衣柜的门。
  “你完全确定,”萨姆回头问直挺挺立在门边的那名探员,“从昨晚到现在,没任何人碰过这里任何东西?”
  卷狮狗摇着手:“巡官,我执勤时,绝对是很认真很专心的,从您上次离开后到现在,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没动过。”
  靠衣柜边的地毯上,放着一个廉价的手提袋,把手坏了,只剩一边晃荡地粘着,萨姆打开来看,是空的。
  萨姆走到橱柜,拉开又湿又重的抽屉,里头有几套干的旧内衣裤,一叠洗了叠好的手帕,半打软色调的条纹衬衫,几条皱巴的领带,还有卷成球状的干净袜子。
  搜完橱柜,尽管屋外寒风凛冽,密闭的小房间却闷热得很,萨姆用条丝手帕小心地擦擦汗湿的脸。他叉着脚立在房间中央,环顾着四周,然后走到大理石桌前,桌上有一瓶墨水,一支干掉的笔和一叠廉价的格子信纸,萨姆隔过这几样,拿起一个孟加拉皇家牌的雪茄盒子,好奇地打开来看,盒里只剩一支雪茄,他手指一碰,雪茄便整支碎掉了,萨姆放回雪茄盒,眉头皱得更深,但他仍不放弃地再巡视房间。
  水槽上的一角有个架子,上头摆了些东西,萨姆走过去把架上的东西全拿下来,包括一个坏掉不走的闹钟,还剩四分之一品脱的黑麦威士忌酒瓶——萨姆拔起瓶塞深深地闻了一下——还有玻璃杯、牙刷、一个锈掉的金属刮胡刀盒子,一小罐阿司匹林,一个铜质的旧烟灰缸……萨姆从烟灰缸里取出一小截雪茄烟蒂,查看了一下埋在烟灰里的雪茄标签,是克雷姆牌的,萨姆思索着走回门边。
  玛菲太太那对带着恶意的小眼睛,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萨姆的每一个举动,这时,她捏着鼻音说话了:“我说巡官,您得包涵这房间这么杂乱,这个房客说什么也不让我来帮他整理。”
  “哦,没关系。”萨姆敷衍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女房东,“对了,玛菲太太——有没有女人来找过伍德呢?”
  玛菲太太哼一声,抬着她那长脓包的下巴:“巡官,如果您不是警察,我听到这句话真会敲破您的脑袋瓜,我可以告诉您,当然没有,这是高尚的住所,随便哪个人都晓得,我一直叮嘱我的房客,这里最重要的一项规矩是,‘严禁女客进入’,我说,没有任何例外,在玛菲太太的屋子里,绝不容许那些丢人现眼的猴子把戏。”
  “嗯,”萨姆找把椅子坐了下来,“没有女人来过……那亲戚呢?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到这儿看他?”
  “说到这个,”玛菲太太机灵地回答,“我当然不能禁止人家有姐妹,因此,我的房客当然也会有姐妹找来,也有姑姑阿姨或外甥侄女的,但伍德从来没有过。您晓得,我一直把伍德先生当做我最标准的房客,他在这里整整住了五年了,从不惹麻烦,那么安静,那么有礼,真是一个绅士。据我所知道,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但我们也不常看到他,他在纽约电车工作,每天从中午到晚上很晚,而且,我们这里不供应三餐——房客得出去吃——所以我也不知道伍德他怎么吃饭的,但这个可怜的灵魂,我敢这样子说——他准时交房租,不制造麻烦,也没喝醉过——安静得好像没这个人一样,我——”
  但萨姆并没听下去,他站起身来,厚实的背向着玛菲太太,玛菲太太一句话没讲完停下来,小青蛙眼眨巴眨巴地瞪了萨姆背影一眼,哼一声,气鼓鼓地走出房间。
  “老巫婆一个,”门柱旁的刑警咒着,“当然都是姐姐姑姑阿姨外甥侄女才能来,这套看多了。”他淫邪地哧哧笑起来。
  但萨姆完全没理会这边发生的事,他正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试着用脚来感觉地毯底下的情况,忽然,在靠近地毯边缘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鼓起,吸引住萨姆的眼光,他掀开地毯,发现是木板翘起来所造成的。接着,他又走到床前,迟疑了一会儿,毅然跪了下去爬进床底,两手瞎子一样摸索着,探员刑警见状急急地说:“嘿!老大——我来。”
  但萨姆没理他,自顾在床底地毯上奋力前进,探员也跟着腹部着地匍匐向前,一支小手电筒扫视着幽深的床底角落,萨姆得意地低呼,“有了!”探员扯开那一角地毯,萨姆扑上去抱住一本黄皮的小本子,两人一身灰地从床底退了出来,屏气用力挥着衣服上的灰尘。
  “老大,是银行存折吧?”
  萨姆没回话——他急急翻着小本子,里头详细列着几年来每一笔存入储蓄户头的金额,没有任何提款的纪录,而每一笔存款都不超过十元,大部分是五元,统计户头的金额是九百四十五美元六十三美分。存折中还夹着张折起的五元钞票,很显然伍德正打算存入,却因被谋杀而来不及办理。
  萨姆把存折放入口袋中,转身对着探员:“你值班到几点?”
  “八点整,会有人来接班。”
  “我跟你讲,”萨姆阴沉地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回总局找我,记得提醒我一声,有件特别的任务要由你负责,知道吗?”
  “知道了,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回总局,我一定照办。”
  萨姆离开房间,下了楼梯——每踩一级便有小猪的惨叫声传出——出了房子大门,玛菲太太正使劲地扫着门廊,尘土飞扬中,她那长脓包的红鼻子哼了一声,让了路给萨姆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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