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了,”尼克说着,坐进一把椅子里,“你非得拿——”他蓦地打住,转而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反着来,你有孩子吗,探长?”
她选择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而非尼克对面那把,以便减少一些身势上的对峙感。“不,恐怕我们还没有这个福气。”她说着,心里暗忖,他刚才没说出口的半截的话会是什么?——你非得拿一把枪指着他们?有意思的是,不是这句话可能含有的修辞法,而是他的及时打住,硬是吞下后面的半截话。
有意思。
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两人中间低脚桌上摆放的一列镶着银框的全家福照片,一阵阵的嫉妒不可抑制地泛上心头,她看到尼克和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尼克和两个孩子及一只狗的照片,美丽的父母,美丽的孩子,多么理想、多么完美的一家。
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孩子——嫉妒汹涌而来,她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羞耻。
忌妒与愤怒,促短寿命——传道书中的话。还有什么地方说,嫉妒是骨中的朽烂——似乎是《圣经》箴言中?可是谁又能抵住嫉妒?谁能真正做到?看哪,这就是恶人,他们既是常享安逸,财宝便加增。这是诗篇里的话,她可以肯定。你实在把他们安在滑地,使他们掉在沉沦之中。
这里的两三个房间加起来,就有她整个房子那么大。
她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身边坐着的,就是让里昂丢掉工作的人。
掏出了随身的记事本,她说:“我只是想再核对一下上次谈话中的一些细节。”
“当然可以,”尼克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抱肩,身体舒展,“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我们来回顾一下上周二晚上,十天以前。”
尼克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就是斯戴德勒被杀的当晚。”
他点点头:“噢,好的。”
她看了一眼便签簿,好似上次谈话记录就在眼前一样,其实此前她已经把记录整理好,收在斯戴德勒案件档案中,这次没有带来。“上次我们谈过那晚你在哪里,”她提示说,“那时你的记忆可能更清楚一些,你说当晚你一直在家,十一点、或十一点半就已经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
“是的。”
“你不记得那晚曾经起过床吗?”
他皱了皱眉:“也许会起夜上厕所。”
“但没有打电话?”
“你说什么时候?”
“半夜,你睡着之后。”
“据我所知,没有,”他微笑着,向前坐了一些,“要是我在梦中打过电话,那我的问题可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她也笑了:“尼克先生,那天凌晨两点零七分,你给你的安全主管,艾迪,打了一个电话,你记得么?”
尼克似乎没什么反应,目光没有离开地上东方风情的毛毯:“你是说午夜过后,周三的凌晨?”
“是的。”
“那我一定是把日期弄混了。”
“你是说——?”
“那几天前后,我记得有一天晚上警报响了起来,之前我让他们把警报系统只在我的卧室里面设置警报音,这样不用把全家都吵醒。”
“警报响过。”奥黛丽想,这倒是可以核对的。
“我猜是有什么触动保安系统,就下楼想看个究竟,看了一番,结果什么事也没有。不过还是有点紧张,经过了那么多事,你应该能够理解。”
“艾迪,也就是斯查顿的安全主管,那时刚刚派了一个人帮我装这个新的警报系统,我那时也不确定,到底是错误的警报,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有给警卫公司打电话?”
“我第一个念头是打给艾迪——我把他叫了过来,帮我查看一下。”
她抬头问:“你自己没有查看吗?”
“我有,但是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系统出错,我不想因为一个虚假警报把警察叫过来,所以想让艾迪先看一下。”
“在凌晨两点?”
“是啊,他也不太高兴,”尼克又笑了笑,“不过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决定还是安全第一,以免日后后悔莫及。”
“而你却告诉我那晚你一觉睡到天亮?”
“显然我把日期混淆了,抱歉。”他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显得很轻松自在,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告诉你吧,我一直在吃药帮助睡眠,所以晚上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
“引起了健忘症?”
“不,还没到那个程度。我觉得安别哼不像其他安眠药——像是酣乐欣——那样容易引起健忘,只不过昏睡之后,会稍有些恍惚。”
“我知道了。”
他刚刚把整套说辞全部改过,却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信。是不是她太多疑了?也许他真的只是混淆了日期,这种错大家都会犯,如果那天晚上对他来说不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的话——如果说,他那晚没有目睹斯戴德勒之死的话,而事发之前、之后也都没有看到或知晓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那么他没有理由特别地记得那天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
“那之后艾迪先生过来了吗?”
尼克点点头:“大概半小时后吧,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检查了一下系统,说也许是什么动物触动的,比如野鹿什么的。”
“没有人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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