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在我们身后咔嚓关上了。他说:“到目前为止,这还算得上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我们的前面是一个镀金的拱门,门后是一间游乐房,里面的客人不多,和别的游乐房没什么两样。房间一头有一个小玻璃酒吧和几张高脚凳,房间中间有一个通向下面的楼梯,一阵阵音乐声从那儿传来。我听到了赌轮盘的声音。一个男人正在发牌给一个单身客人。整个房间里不到六十个人。那张牌桌上的筹码多得够开银行了,玩牌的客人年龄较大,头发花白,他礼貌地看着发牌的庄家,脸上没有任何其他表情。
两个穿着礼服的男子在拱门那儿踱着步子,他们一言不发,也没有特别盯着什么目标,这其实就是他们应该保持的状态。一会儿后,他们朝我们走过来,而和我在一起的矮个儿则等着他们。他们没走几步,就都把手伸到裤兜里,当然是在拿香烟。
“从现在开始,我们这里得有点秩序了,”矮个儿说,“你不会介意吧。”
“你就是布鲁内特。”我突然说。
他耸耸肩。“当然。”
“你看来并不是那么凶狠。”我说。
“希望如此。”
两个穿礼服的人轻轻地左右围夹着我。
“到这里来,”布鲁内特说,“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谈谈。”
他打开一扇门,那两个人将我带进去。
《再见,吾爱》 第四部分 《再见,吾爱》 第23节(3)
这个房间既像一个船舱又不像一个船舱。有两个铜灯架垂在一张深色的桌子上方,那桌子不是木制的,可能是塑料的。房间最里边有一张木纹上下双层床,下铺是整理好了的,上铺则堆了一些唱片。一个很大的收音留声机立在墙角。在和床相对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小酒吧。此外,房间里还有一块红色地毯,一张红色皮沙发,盛烟灰的架子,一张上面放了些香烟、一个酒瓶、几只酒杯的小凳子。
“坐吧。”布鲁内特说着绕到桌后。桌上好像有很多公事文件,上面有一列列记账机打出来的数字。他在一张高背老板椅上坐下来,微微前倾着身子打量我,然后又站起来,将大衣、围巾脱下丢在一旁,接着又坐了下去。他拿起一支笔,用它挠着耳垂,他脸上的微笑使他看起来像一只猫。我是喜欢猫的。
他不老也不年轻,不胖也不瘦,因为常在海边的缘故而有着健康的肤色。他的头发是栗色的,自然卷曲;前额窄窄的,显得很精明;淡黄色的眼睛里有一丝几乎看不出的威慑力。他的双手很漂亮,不是单纯的细嫩,而是保养得很好。他那身礼服应该是深蓝色的,我说不上,因为看上去颜色显得太深了。另外,我觉得他衣服上的珍珠太大了,可能我是出于嫉妒才这么说的。
他看了我很久才说:“他有支枪。”
那两个温和而不失强悍的家伙中的一个贴近我的后背。他的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那当然不是钓鱼竿。他把我的枪搜去,然后又在我的身上上下摸摸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一个声音问。
布鲁内特摇摇头。“现在没有了。”
其中一个家伙把我的自动手枪从桌上推过去。布鲁内特放下笔,拿起一把拆信刀,在他的记事簿上轻轻地旋转着那支枪。
“那么,”他看着我的肩膀后面,“现在我还需要解释怎么做吗?”
其中一个家伙快速离去,关上门,另一个则静静不动,好像不存在一样。这样好大一会儿,房间里一片沉默,我们不时地能听到远处的低语声、低沉的音乐声,还有从下面传来的不易察觉到的沉闷的震颤声。
“喝酒吗?”
“谢谢。”
那个家伙在小酒吧调了两杯酒。他调酒时没有试着把酒杯挡住。然后,他在桌子两边的黑色玻璃推车上各放了一杯酒。
“抽烟吗?”
“谢谢。”
“埃及烟可以吗?”
“当然。”
我们点燃香烟,开始喝酒。那酒好像是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那个调酒的家伙没有喝酒。
“我想要——”我开口了。
“对不起,那不重要,对吧?”
他又像只猫一般温和地微笑,他那双懒洋洋的黄眼睛半闭着。
门开了,另外那个家伙回来了。那个穿着礼服、嘴角带着邪气的守卫跟着他走进来,他瞄了我一眼,脸色陡然惨白。
“他不是从我这儿上来的。”他很快地说,嘴唇卷起来。
“他身上有支枪,”布鲁内特用拆信刀推着枪说,“这支枪!在甲板上,他差点把枪顶在我的背上。”
“老板,他不是从我这儿上来的。”穿礼服的家伙仍是急促地说。
布鲁内特微微抬起他那双黄眼睛,朝着我微笑。“怎样?”
“把他赶出去,”我说,“找个别的地方教训他一顿吧。”
“出租艇上的驾驶员可以替我作证!”穿礼服的家伙大声喊叫。
“五点半后你离开过登船处吗?”
《再见,吾爱》 第四部分 《再见,吾爱》 第23节(4)
“一分钟都没有,老板。”
“那不是答案,一个大帝国都能在一分钟内崩溃。”
“一秒钟都没有,老板。”
“但他还是有可能离开过。”我笑着说。
穿礼服的家伙像个拳击手般滑到我的面前,他的拳头像鞭子一样击过来,差点打中我的太阳穴。这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重击声,他的拳头随即在半空中变软了。他往一旁跌下去,一手抓着桌角,然后蜷曲着身子倒在地上。这次总算轮到我看着别人挨棍子揍,这感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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