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好,迈克,”乔说道。她仍然站在浮板上,看着我向她游去。她把双手背到颈后,像月历上的模特儿,乳房在小巧的泳衣下面高高隆起。像 在照片上一样,我能看见布料下面鼓起的乳头。我游过去的时候穿着短裤,下体同样勃起。
“一切都很好,迈克。”玛蒂在北面的卧室里说,我睁开眼睛。她坐在我身边的床上,昏暗的夜色中她赤裸着光滑的躯体,头发披散着垂在双肩。她的 乳房很小,和茶杯差不多大小,但乳头很大,乳晕散开。她的双腿间——我的一只手仍流连忘返地放在那里——是一丛粉扑般的金色毛发,光滑顺溜。她的 躯体包裹在一对飞蛾翅膀或是花瓣那样的阴影中。她坐在那儿浑身洋溢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她就像巡回游乐场的射击游戏、或乡村集市上套圈游戏里你 知道自己永远赢不到的奖品,就是放在最上面一层架子上的那个。她把手伸到被单下面,将手指合在我绷紧的内裤上。
一切都很好,它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支圆圈舞,爬上通往妻子工作室的台阶时,我听到那仿佛来自UFO的声音说。我弯腰在擦脚垫下面摸索了一会儿, 取出钥匙。
我爬上通往浮板的扶梯,湿淋淋地滴着水,挺着鼓胀的下体——我思忖着,还有什么比性欲高涨的男人更滑稽的东西?乔站在板上,穿着湿乎乎的泳衣 。我把玛蒂拉进被窝。我打开了乔的工作室的门。所有这些发生在同一时间,交织在一起,像充满异国情调的绳带上编织着五颜六色的细线。和乔在一起的 一幕感觉最像一场梦;工作室里我穿过房间低头看着那台绿色的旧IBM打字机的一幕最真实;而和玛蒂在北面卧室的一幕则处于两者之间。
在浮板上乔说:“做你想做的。”在北面卧室里玛蒂说:“做你想做的。”在工作室里,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做什么,在那里,我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 么。
在浮板上我低下头把嘴放在乔的一个乳房上,隔着衣料吮吸她的乳头,我尝到潮湿的衣料和阴湿的湖水。她把手伸向我身上隆起的部位,我甩开她的手 。如果她碰到了,我会立刻进入高潮。我吮吸着,喝下带着棉织纤维味道的水,双手摸索着,先是轻吻她的臀部,然后扯下她泳衣的下半件。我把它从她身 上扯下来,她跪下身。我也跪下来,最后脱掉我湿乎乎地黏在身上的内裤,把它扔在她脱下来的比基尼裤上。我们互相面对着对方,我光着身子,她几乎光 着身子。
“看比赛那家伙是谁?”我喘着粗气,“他是谁,乔?”
“没什么特别的,爱尔兰人,只不过另一袋子骨头罢了。”
她笑了,然后蹲坐着,凝视着我。她的肚脐是一个黑色的小凹洞。她的姿势里面有种古怪的、蛇一般吸引人的东西。“那下面的一切都是死的,”她说 ,把冰冷的手掌、肿胀发白的手指贴到我脸颊上。她转过我的头往下按,让我看着湖水。我看见水下一些正在腐烂的尸体顺着暗流飘过,它们潮湿的眼睛瞪 着我。被鱼啃烂的鼻孔一开一合。它们的舌头懒懒地靠在白色的双唇间,像水藻的蔓须。一些死人拖着水母般鼓鼓的、泡白了的内脏,另一些人是在仅存的 骨架上还连着一点肉。然而,即使目睹这一阴森恐怖的行列从眼底飘过,还是无法将我的注意力从想要的东西上面移开,我把头从她手中挣脱出来,把她一 把推倒在浮板上,最后终于让那个迄今坚硬勃发的部位冷却下来,让它沉入她的躯体。月光下她银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看穿我,我注意到她的一个瞳孔比另 一个稍大一些。那是我在德里县停尸房辨认她尸体时在电视监控器上看到的样子。她是死的。我的妻子是死的,而我在同她的尸体做爱。“他是谁?”我对 她大叫,抱住她躺在湿板上的冰冷的身体,“他是谁,乔,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他是谁?”
在北边卧室里,我把玛蒂拖到我身上,感受那对小小的乳房在我胸口摩擦和她纤长交叉的双腿。然后我把她滚到床沿上,我感到她的手摸到我身上,于 是把它甩开——如果她碰了我,我立刻就会进入高潮。“腿分开,快点。”我说道,她照做了。我闭上眼睛,关闭所有其它感官,专注于这件事。我向前推 ,然后停住,做了点小小的调整,用掌边推了推我膨胀的阴茎,接着转动髋部,像手指穿入丝绸夹里的手套那样滑进她里面。她仰视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接着把一只手贴在我面颊上,扳过我的头。“外面的一切都是死的。”她说道,好像只是解释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透过窗户,我看到第五十和六十号街 之间的第五大道(五十号街,六十号街,第五大道,都是纽约街名,后面所列为著名的时尚品牌)——街上排列着时尚店铺:比坚、百利、蒂梵尼、伯格多 夫和斯图本。哈罗德-奥布罗斯基走来,朝北走,摇晃着手中的猪皮公文包(那是乔和我在乔去世前一年的圣诞节时送给他的礼物)。走在他的身边,手提 巴诺书店书袋的是美妙、风情万种的诺拉,他的秘书,只不过她的风情不复存在——这分明是一具穿着唐娜-凯伦牌套装和鳄鱼皮高跟鞋,长着黄下巴咧嘴 笑着的骷髅;握着书袋的并非人手,而是带着戒指的嶙峋白骨。哈罗德的牙床一贯是突出的,他咧出他常有的经纪人式的笑容,而今牙床更加龅出,简直到 了猥琐程度。他最喜欢的那件从保尔-斯图亚专卖店买来的对襟煤灰色上衣被一阵风吹起,船帆般翻舞着。在他们周围,街道两边,走动着全是些活死人— —干尸母亲们手里牵着,或用昂贵的婴儿车推着一具具童尸,僵尸门卫,踏着滑板的死尸。一具高大的黑人尸骸,脸上还颤颤巍巍地挂着最后几丝肉,酷似 风干的鹿皮,他正溜着一具德国牧羊犬的骸骨。出租车司机们则在拉迦小曲(印度的一咱传统曲调)中继续腐烂。驶过的公共巴士上一张张往下张望的脸都 是骷髅头,每个骷髅头都咧着各有特色的哈罗德式笑容——嗨,你怎么样?你妻子好吗?孩子们呢?最近有没有写什么好书?卖花生的商贩正在腐烂,淌着 脓水泛着恶臭。但这一切都无法使我平息,我欲火中烧。我双手滑到她臀部下面,抬起她的身体,我的牙齿疯狂地啃咬任何够得着的东西,为了防止咬到她 的脖子、肩膀和胸口,我紧咬床单(上面的花纹我看着毫不吃惊,是蓝色的玫瑰)直到把它从床垫上扯下来为止。“告诉我他是谁!”满嘴的床单纤维令声 音含糊不清,以至于我怀疑除我之个不会有人能听得懂。“告诉我,母狗!”
乔的工作室通往房子的小道上,我站在黑暗中,手里抱着打字机,梦中勃起的下体在它沉重的金属板下颤动——一切都是那么现成,什么都不缺,也许 就差一丝夜间的轻风。接着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那裹着尸布的东西在我身后,它尾随而来,像飞蛾追随晚会的灯光。它大笑了——响亮粗糙、 在空气中爆开的笑声,这声音只可能属于一个女人。一只我看不见的手绕过我的髋部抓住了我——打字机挡住了它——但我无需看见就知道这是只棕色的手 。它开始挤捏,慢慢地捏紧,手指扭动着。
“你想知道什么呢,甜心?”她从我背后问,仍旧在笑,仍旧在逗弄我。“你真那么想知道吗?你是想知道呢,还是想感觉一下?”
“噢,你快杀了我了!”我叫起来。三十多磅的IBM打字机在我怀里来回抖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像吉他弦那样颤动。
“你想知道他是谁吗,甜心?那个讨厌的男人?”
“干我,母狗!”我尖叫道,她又一次大笑——粗声的大笑简直像一阵咳嗽——同时挤压我身上最渴望被挤压的部位。
“别动,现在,”她说,“别动,好孩子,除非你想把我吓一跳,那我就把你这玩意儿揪下来……”我没听见其余的话,世界在一场极其深邃、猛烈的 高潮中爆炸了,我感到自己被撕成了碎片。我的头猛然向后弹起,像个被吊起的人,***迸发出来,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尖叫,湖面 上两只潜鸟发出应和的尖叫。
与此同时我也在浮板上。乔不见了,但我可以听到传来乐队演奏的微弱声音——莎拉、索尼和“红顶男孩”们正用嘶哑的凋门唱着《黑山歌》。我坐起 来,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整个人被抽空了。我看不见向上通往房子的小道,但能按着日本灯笼的灯光分辨出它的“之”字轨迹。我的内裤被扔在向边,湿 湿的一个小堆,我捡起来开始往身上穿,这只是因为我不想拿着它游上岸。还没拉到膝盖,我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变细了,上面腐烂的肉正在 剥落,几个指甲下纠结着一簇簇扯下的毛发。尸发。
“噢,上帝。”我呻吟着,顿时全身一软,颓然倒入湿乎乎的东西中。我在北边卧室里。玛蒂不见了,整张床上都是血。这一滩血泊的中间躺着什么东 西,我第一眼看到时以为是一块肉或一片器官。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个长毛绒玩具,一只黑毛动物,毛发纠缠着血变成红色。我躺在我那边的床上,想要从床 上一跃而起逃出卧室,但却动不了,肌肉像昏厥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我刚才到底是和谁在这张床上做爱?我对她做了些什么?看在上帝份上,到底做了什 么?
“我不相信这些谎话,”我听见自己说,这句话像咒语一样,一出口我就被一股力量击了回去。这样表达并不十分确切,但已是最接近的了。有三个我 ——一个在浮板上,一个在北边卧室里,还有一个在小道上——每个都感觉到那记猛烈的击打,仿佛被一股劲风变成的拳头击中。黑暗灌了进来,而本特的 铃铛那银质的声音持续地穿过黑暗。然后它消失了,我随着它一起消失了。有那么一会儿,我哪儿都不在。
我听到小鸟啁啾,那是夏季熟悉的声音,太阳穿透眼皮发出奇异的暗红色光,我苏醒了。脖子有点僵硬,脑袋歪成了一个古怪的角度,两条腿不舒服地 折叠在身下,浑身燥热。
我畏畏缩缩地抬起脑袋,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明白自己既没在床上,又没在游泳浮板上,更不在房子和工作室间的小道上。我身下是地板,坚硬、冷酷 的地板。
日光令我头晕眼花,我用力再次闭上眼睛,像个一夜宿醉的人那样呻吟着。我用两只手拢住眼睛,在手掌心里睁开眼睛,让它们渐渐适应,然后小心翼 翼地把手移开,这才整个人坐起来,四下里张望着。原来我在楼上的过道里躺在坏了的空调底下,梅赛夫太太的留言条依然挂在空调上。我办公室门外的地 板上端正在躺着我的绿色IBM打字机,里面还卷进了一张纸。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发现它们很脏,两只脚踝上都粘着松针,一个脚趾还划破了。我站起来 ,身体踉跄了一下(右腿麻木了),用一只手抵住墙站稳。我低头看看自己,我还穿着上床时穿的三角短裤,看上去穿着它没发生什么事。我拉开裤腰往里 面瞄了一眼,阴茎看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小小软软的,弯着躺在属于它的那毛发里。就算诺南的宝贝家伙昨晚有过一番历险,现在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感觉上是像一番历险。”我用沙哑的声音说,用手臂擦去额头的汗珠,这里实在太闷热了。“不过不是我在《少年历险记》里读到的那种。”
接着我记起北卧室里浸透鲜血的床单和躺在床单中央的长毛绒玩具。这种回忆并没有伴随着噩梦之后常有的“还好是场梦”的庆幸感。它让人觉得和我 在麻疹高烧带来的梦魇中体验到的东西一样真实……而那些东西的确是真实的,只不过当时我过热的大脑把它们扭曲了罢了。
我步履蹒跚地走到楼梯边,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紧紧抓着扶手,深怕那条麻木的腿会突然失去作用。走到楼梯底下,我茫然地环顾客厅,仿佛是第一 次见到它似的,然后沿着走廊一瘸一拐地朝北翼走去。
卧室的门半开着,有那么一会儿,我怎么都无法强迫自己自己把它全部推开并走进去。我害怕极了,脑海中反复浮现出希区柯克(已故美国著名导演, 悬念大师。)的一部老电影,讲一个男人酒后毫无意识地掐死自己的老婆。他找啊找,花了半小时,终于在储藏柜里找到了她,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肿胀的尸 体,眼睛睁得大大的。凯拉-德沃尔是我最近遇到的人中唯一玩长毛绒玩具的,而我离开她母亲动身回家的时候,她还在蔷薇花被子下安静地睡着。一个愚 蠢的念头涌上来:难道我昨夜一路开车返回了黄蜂山路,身上除了一条三角裤外一丝不挂?我还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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