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
“侦探,你今天早上不强悍嘛,一点儿也不强悍。”
“去端他妈的咖啡。”我对他大吼。
“杂种!”
我一跃而上抓住他的胳膊。他一动也不动,只是轻蔑地望着我。我笑着放开他的手臂。
“你说得对,坎迪。我一点儿也不强悍。”
他转身走出去,随即端着一个银托盘回来,上面有一个盛咖啡的小银壶、糖、奶精和一张干净的三角形餐巾。他把托盘放在酒几上,收走空瓶和其他的酒器,又从地板捡起另一个酒瓶。
“新鲜的。刚煮的。”他说着就出去了。
我不加糖喝了两杯。然后我试着抽一根烟。还好。我仍属于人类。这时候坎迪又回到屋里。
“你要早餐?”他阴森森地问道。
“不,多谢。”
“好吧,快走。我们不希望你在这儿。”
“我们是指谁?”
他掀开一个盒盖,自己拿了一根香烟,点上火,傲慢地对着我抽烟。
“我照顾老板。”他说。
“你从中赚了不少吧?”
他皱眉,然后点点头说:“噢,是的。收入不错。”
“外快多少——保密费?”
他开始说西班牙语:“不懂。”
“你懂得很。你敲诈了他多少?打赌不超过两码。”
“两码,什么意思?”
“两百块钱。”
他咧嘴一笑,说:“侦探,你给我两码,我不告诉我老板你昨夜从她房里出来。”
“那个数目可以买一大车像你这种非法入境的墨西哥人。”
他满不在乎。“老板发狂的时候很粗暴的。你最好花钱消灾,侦探。”
“放你的屁吧。”我不屑地说,“你碰的只是小钱。很多人喝醉会鬼混。反正她全知道。你没什么情报可卖。”
他眼睛发亮。“别让我在这儿再看见你,狠小子。”
“我要走了。”
我站起来绕过酒几。他挪动一下,继续面对我。我看看他的手,他今天早上显然没带小刀子。我欺身上前,打了他一个耳光。
“油头粉面的外国佬儿,我不让用人叫我杂种。我在这儿有事要办,想来随时会来。现在开始,嘴巴放干净点儿。你说不定会挨枪子儿。你那漂亮的脸蛋儿就保不住了。”
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挨打也没还手。挨了嘴巴,又被叫做油头粉面的外国佬儿,他一定认为是极严重的侮辱。但这一次他只是一脸木然静立着,一动也不动,接着一语不发拿起咖啡托盘走出去。
“多谢你的咖啡。”我在他背后说。
他继续往前走。等他消失后,我摸摸下巴上的胡碴儿,抖一抖身子,决定上路。我已经受够了韦德一家。
我穿过客厅。艾琳身着白长裤、露趾凉鞋和浅蓝色衬衫下楼了。她非常讶异地看看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马洛先生。”说话的语气活像一个礼拜没看见我了,而我此时不过是顺道进来喝杯茶似的。
“我把他的枪放进书桌了。”我说。
“枪?”接着她好像恍然大悟,“噢,昨天晚上有点儿忙乱,对吧?不过我以为你回家了。”
我走近她。她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和一个白底蓝珐琅镶金的时髦坠子。蓝珐琅那部分像一对翅膀,却没有张开。衬底有宽宽的白珐琅和金匕首穿过卷轴的图案。轴上的字我看不出来。是某种军徽。
“我醉了,”我说,“故意的,而且很不体面。我有点儿寂寞。”
“你用不着这样。”她说,一双眼眸清澈如水,没有一丝丝狡诈。
“看你怎么想了。”我说,“我现在要走了,不敢说一定会回来。我说枪的事,你听见了吧?”
“你放在他的书桌里了。放在别的地方也许是好主意。但他不是真的有意举枪自杀吧?”
“这我没法回答。但下一次也许会。”
她摇摇头,然后说:“我不这么想。真的不这么想。昨天晚上你帮了大忙,马洛先生。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你努力谢过啦。”
她满面通红,然后笑起来。“我晚上做了一个怪梦,”她望着我的肩膀后方,慢慢地说,“梦见我以前认识的人在屋里。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她伸手摸摸黄金珐琅坠子。“所以我今天戴了这个。是他送我的。”
“我也做了个怪梦,”我说,“可是我不说内容。告诉我罗杰的情况,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她垂下眼睛,望着我的眸子,说:“你说你不会回来。”
“我说不一定。说不定我非回来不可。但愿不必。这个房子里有些事不对劲。只有一部分是杯中物惹出来的。”
她瞪着眼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仔细斟酌,手指仍轻轻摸着坠子,慢慢吐出一声坚忍的叹息。她静静地说:“总有另一个女人——迟早的事。不见得是致命伤。我们答非所问,对吧?也许我们谈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可能。”我说。她还站在楼梯上,倒数第三级。她的手还摸着坠子,看起来仍然像金色的梦幻一样的女人。“尤其你如果以为另一个女人是琳达·洛林的话。”
她把手由坠子上放下来,走下一级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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