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问题,”耶格尔说,手中擦着他那老式眼镜的镜片,“我们来看看吧。”
皮特打开箱子,轻轻拿出玉石匣子,放在会议桌上。乔迪诺和格恩在从雨林飞往基多的飞机上已经看过了,这时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而桑德克、耶格尔和斯德雷特则走上前去仔细地观看。
“雕刻得很精致。”桑德克说,欣赏着盒盖上那张脸的复杂特征。
“造型别具一格,”斯德雷特说,“这种安详的神态和柔和的眼神具有亚洲人的特征。跟南印度的卡霍拉王朝有近乎直接的关系。”
“你提到这点倒是提醒了我,”耶格尔说,“这张脸跟大多数的佛像都很相似。”
“怎么可能呢?两种毫无关联的文化都有刻在同一种石头上的相似雕像?”
“是前哥伦布时期的跨太平洋接触?”皮特推测道。
斯德雷特摇摇头。“除非有人在西半球发现了能确切证实是来自亚洲或是欧洲的古文物,否则所有的相似处都只能说是巧合,没有别的可能性。”
“同样地,在地中海沿岸和远东地区所发掘出的古代城堡里从来没有早期马雅或安地斯艺术品。”格思说。
斯德雷特轻轻用指尖摸了摸绿玉:“这张脸还带来了一个谜。印加人不像马雅人和古代中国人,他们不把玉当成宝贝。他们宁可用金子来装饰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国王和神祗。他们认为,金子代表使土壤肥沃并为生命带来温暖的太阳。”
“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吧。”桑德克命令道。
斯德雷特冲着皮特点点头。“我把这项荣耀让给你。”
皮特未发一言地把一个金属薄片塞到匣盖下面,然后小心翼冀地撬开盖子。
绳结仍旧躺在里面,它已经在这个匣子里躺了几百年了。他们好奇地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都想知道绳结语之谜能否解得开。
斯德雷特拉开一个小皮袋的拉链。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套工具:几把大小不等的镊子、小卡尺和一排看上去像是牙医的的洗牙器般的东西。他戴上一双柔软的白手套,挑出一把镊子和一把小磁凿,然后把手伸进盒子里,开始轻巧地摸索绳结,看看能否把几股绳分开又不会弄坏绳结。
他开始讲解检查的过程,就像个正在利用尸体向实习医生讲课的外科医生。“这不像我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易碎。这个绳结是用不同的金属所做的,大部分是铜,有些是银,其中有一、两股是金的。看起来是先用手工加工成金属线,再拧成绳,有的粗有的细,各有各的结数和颜色。绳子仍保持着一定延展性和惊人的弹性。总共大概有31根不同长度的绳子,每一根上有一串小得惊人的结,间隔不等。大部分的绳子是分别染色的,但也有几根颜色相同。长一点的绳子上系着具有修饰从属句作用的附属线,这有点像英语课上的句子结构图示。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译出来的复杂讯息。”
“阿门。”乔迪诺小声嘲嚷道。
斯德雷特停下来对上将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想把绳结拿出来了。”
“你是说如果你弄坏了这东西,责任应由我来负。”桑德克皱起了眉头。
“唉,先生……”
“动手吧,伙计,现在就开始。我可不能整天都站在这儿盯着这臭今今的老亩董看。”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腐植质的气味更让人恼火了。”皮特开玩笑地说。
桑德克温怒地瞪了他一眼。“省下你的幽默吧。”
“我们越快理出点头绪来,”耶格尔不耐烦地说,“我就能越早写出解码程式。”
斯德雷特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指,活像一位钢琴家正准备开始演奏。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伸进匣内,小心冀翼地把手指伸到几根绳子下面,轻轻地把它们抬起几公厘。“我方得了—分,”他舒了一口气,“这些绳圈虽然在匣子里放了几百年,但却还没有熔在一起或是黏在木头上。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分开。”
“它们似乎极为成功地躲过了时间的腐蚀。”皮特若有所思地说。
斯德雷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绳结之后,把两把大镊子从相反的方向插到它的下面。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就开始把绳结向上抬出来。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斯德雷特把五颜六色的绳子放到一块玻璃板上。他把镊子放回小凿子旁边,耐心且细致地把绳子一根根地分开来。最后这些绳子终于全被平摊开来,摆得像把扇子。
“好了,先生们,”他宽慰地舒了口气,“现在我们把这些金属绳浸在温和的洗洁剂里,好去掉上面的污渍和锈斑。然后,我们将在实验室里对它进行化学防腐处理。”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交给耶格尔研究呢?”桑德克问。
斯德雷特耸肩。“6个月,也许1年吧。”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桑德克在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不可能。这些金属绳团之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是因为它们被密封在几乎不透气的匣子里。现在它们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很快就会腐蚀掉。”
“那些金质的应该不会被腐蚀。”皮特说。
“对,金质的东西事实上是不会被破坏的,但我们不知道其它着了色的绳子的确实成分。比方说,有一种铜合金一旦被氧化就会化为粉末。如果不做防腐技术处理的话,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腐蚀,那上面的颜色就会褪掉,这样原先的讯息就再也解译不出了。”
“找出解释颜色的办法对于解绳结语至关重要。”格恩加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耶格尔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他看着斯德雷特,脸上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给我30分钟,我的扫描系统可以量出结之间的距离并详细记下绳结的结构,然后你再把它带到实验室去,放多久都行。”
“这点时间够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我的电脑可以形成三维数字式图像,因此也能生动地再现这些绳结,看起来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做好时一样。”
“啊,它也能抚慰猛兽,”乔迪诺夸张地装作发怒样,“让它能在现代世界里生存。”
耶格尔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扫描德雷克绳结,等他全部完成时,图像看起来要比崭新的绳结还好。4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了解释讯息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能搞得如此复杂。”他说着,眼睛盯着太监泅仪上呈扇形铺开的、颜色逼真的绳结模拟图。
“有点像算盘。”乔迪诺叉开腿半躺在耶格尔机房里的一张椅子上说。只有他和皮特留下来跟耶格尔待在一起。斯德雷特带着绳结回他的实验室了,而桑德克和格恩则去参议院参加一个水底采矿新计划的听证会。
“还要复杂得多呢,”皮特俯在耶格尔的肩膀上,研究着监测仪上的图像,“算盘基本上属于教学用具,而绳结语,则是一种微妙得多的工具。每种颜色、粗细、结的位置和种类以及簇状绳端都是有意思的。幸运的是,印加人和我们一样,用的都是十进制数字系统。”
“这在同类东西里面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耶格尔点点头,“这个东西除了用数字记录下数量和距离外,还记下了一个历史事件。我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是,比方……”他停下来在键盘上打进指令。于是绳结中的3根绳从主环中脱了出来,并在荧幕上放大了。“我的分析相当肯定地证明,这3根棕色、蓝色和黄色的绳代表越过一般距离所花费的时间。而众多的橘色小结均匀地分布在所有的这3根绳上,则代表太阳或是一天的长度。”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线索是稀疏地插在中间的白色大结。”
“在橘色结之间?”
“对。我和电脑发现它们与月亮的盈亏恰好一致。只要算出16世纪月球的运行周期,我马上就能得出大致的起始日期。”
“这想法很好,”皮特越来越乐观了,“你很快就会有所发现的。”
“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每一根绳原来代表的意义。事实证明,印加人是使用简单方法的行家。根据电脑的分析,绿绳代表陆地,蓝绳代表大海。黄绳则还没有结论。”
“那么译出来是怎样的呢?”乔迪诺问。
耶格尔敲了两个键,然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在陆地上走了24天。在海上航行了86天。无论黄色代表是什么,在那儿又是12天。”
“在目的地度过的时间。”皮特试探地说。
耶格尔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黄绳能代表不毛之地。”
“或是沙漠。”乔迪诺说。
“或是沙漠,”皮特重复道,“我们最好看一下墨西哥北部沿岸的地图。”
“在绳结的背面,”耶格尔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与同一蓝色和绿色对应的绳,但结的数目不同。根据电脑的分析,这似乎意味着回程所用的时间。根据增加的结和结之间稍短些的距离来判断,我敢说,他们在回家路上走得很艰难,大概是遇上了风暴。”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皮特说,“我应该说,你已经抓住了关键。”
耶格尔笑了笑。“奉承的话总是悦耳的。我只希望我不会凭空造出太多的分析结果,然后掉进自己所设的陷阱里。”
皮特不同意这种观点。“这可不是写小说,海勒姆。是什么样说是什么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有10个手指和10个脚趾的健康婴儿。”
“最好还要有一个写了‘在这里挖’的牌子,”皮特用一种冷冷的平淡语调说,让耶格尔听了几乎毛发直竖,“否则我们到最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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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当他们到达圣菲利浦时已换由洛伦开车。皮特伸开四肢躺在后座上打着吨,她没有叫醒他。她驾着满是灰尘和泥浆的利箭车在环城道路上行驶,慢慢地转了个弯,以免拖车的一侧压到路的边栏。然后她向南转弯,往这座城市被防波堤围住的港口开去。她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多的旅馆和餐馆。这个曾一度沉睡的渔村如今已成为最热门的旅游点,海滩上到处都是建造中的风景区。
在城南5公里的地方,她往左拐上一条通往海湾岸边的道路。洛伦觉得很奇怪,人们竞在这般毫无遮掩的海岸线上建起了一座人工码头。她认为更合适的地点应该是往北几公里的马萨罗角隐蔽处。
洛伦把利箭车停在一艘古老的渡轮旁边,这渡轮看上去就像是废料场里的鬼魂。船体倾斜地沉入水中,龙骨陷进港口水底的泥沙里。此时正是退潮的时候,更让人觉得这船阴森可怕。
“起床啦,打起精神来,大男孩。”她叫道,用手去摇皮特。
他眨眨眼睛,好奇地透过侧窗看着那艘旧渡轮。“我要不是进了时间隧道,就是进入了洪荒时代。这是哪种情况呢?”
“两种都不是。你此刻是在圣菲利浦港,你所看见的是你未来两周的住处。”
“哦,我的上帝,”皮特吃惊地嘟嚷道,“一艘汽船,还装着活动横梁主机和侧边桨轮。”
“我必须承认,它确实有点马克·吐温的风格。”
“它必定曾经载着格兰特(编注:美国军事家,第18任美国总统)的军队渡过密西西比河到维克斯堡去,你赌什么?”格恩和乔迪诺看见了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踏着架在码头上的跳板走过来;皮特和洛伦则跳下汽车,站在那里打量着渡轮。
“旅途愉快吗?”格恩问。
“除了德克的打呼声之外,一切都好极了。”洛伦说。
皮特愤愤地看着她。“我从不打呼。”
她往上看着天空。“你那打呼声真是太折磨人了,当时我真想用臂肘摇你几下。”
“你觉得我们的工作平台怎么样?”乔迪诺问,朝渡轮打了个手势,“1923年造。它是现有的最后几艘活动横梁汽船之一。”
皮特摘下太阳眼镜,打量着这艘古老的渡轮。
从远处看时,大多数船都比实际上要小一些,只有靠近看时它们才会显得巨大。这艘本世纪上半叶制造的载客运货两用渡轮也是如此。在当年它风光一时的日子里,这艘70米的渡轮可以载500位乘客和60辆汽车。长长的黑色船体托起两层白色的上层构造,上层甲板上矗立着一根高高的烟囱和两个驾驶舱——船头船尾各一个;并且跟大多数的渡轮一样,船头、船尾都能装卸——这要依渡轮当时往哪个方面开而定。即使是全新的时候,它的模样也不能算漂亮,但它却为成千上万的乘客提供了让人难忘的服务。
遮盖住桨轮的上层船体的中央部分印有船名,这艘渡轮叫作阿尔罕市拉号。
“你是从哪里偷来这般废船的?”皮特问,“从航海博物馆吗?”
“认识它可就等于爱上它了。”乔迪诺冷淡地说。
“又要找得快,又要能停直升机,这是惟一一艘我能找到的船了,”格恩解释道,“另外,我只花很少的钱就得到了它,这使桑德克相当高兴。”
洛伦笑了。“可惜你不能把这玩意儿当作古董列入你的交通工具收藏中去。”皮特指指歪歪斜斜的A字结构上面的活动横梁,那横梁的一头被连着蒸气汽缸的连接杆驱动着,另一头则转动曲轴使桨轮运转。“如果说它的锅炉还是烧煤的。我可不敢领教。”
“50年前就改成燃油的了,”格恩说,“主机的状况良好。它的巡航速度是每小时20里。”
“为什么不按里或是公里算?”洛伦说。
“渡轮的速度是按里计算的。”见多识广的格恩回答道。
“它现在看上去哪里都去不了,”皮特说,“除非你们把它的龙骨从淤泥里挖出来。”
“半夜时,它就会像木塞一样浮起来了,”格恩安慰他说,“这片海湾里的潮水能涨到5米。”
尽管皮特面露不赞成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已经对这艘旧渡轮很有感情了,这是一见钟情。凡是过去留下来的机械玩意儿,比如说古老的汽车、飞机和船,都会让他着迷。他总是抱怨自己出生得太晚,—晚了80年。
“船员呢?”
“一个轮机长,有个助手,还有两个驾驶部海员。”格恩停了停,像个小男孩似地咧嘴笑了,“你和艾尔开飞机巡查海湾,我来当舵手。”
“说起直升机,你们把它藏哪儿了?”
“在汽车甲板上,”格恩答道,“这样不但保养起来方便,而且不用担心天气。等到要执行飞行任务时,我们就把它推到载货甲板上去。”
皮特看了看乔迪诺。“你制订出每天的搜寻计划了吗?”
结实的矮个子意大利人摇摇头。“我算出了燃料所允许的范围和飞行次数,但把搜索计划留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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