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是:"我们不知道。"
每种疾病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我们再以一种更为常见的疾病为例--肺癌。我们都知道吸烟可能造成肺癌,但也有一些人他们从不碰香烟却得肺癌去世了。也有某些人,如我的祖父,活了92岁,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像烟囱一样吞云吐雾,但从没得肺癌。很显然,除了吸烟之外,在肺癌的因果关系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答案再一次是:我们不知道。
这情形不但适用于几乎所有的疾病,而且也适用于它们的治疗。我在行医时,偶尔有病人会在我开处方时问我:"派克医生,这药有什么作用?"于是我就会告诉他们,它能改变大脑边缘系统中某种化学物质的平衡,这样他们就不再问了。但是,某种化学药物究竟如何改变大脑边缘系统中某种化学物质的平衡,它为什么会使一个忧郁的人感觉好一些,或使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能够更清晰地思考?那答案是--你肯定猜到了--我们不知道。
你或许会认为,医生们所知道的东西不过如此。但是其他人知道事情就多吗?我的意思是说,医学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艺术,但是硬科学--比如说物理学,就能确定所有的规则。
现代物理学在许多方面都起源于牛顿。当苹果落在他头上时,他不仅发现了万有引力,而且为它发明了一个数学公式。所以现在人人都知道,两个物体相互撞击,结果是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那似乎完全是一成不变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两个物体会相互吸引?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它由什么构成呢?答案是:我们不知道。牛顿数学上的公式只不过描述了那种现象,但是为什么那种现象会首先存在以及它是如何作用的,我们不知道。在这个伟大的技术时代,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我们的双脚停留在地面上。如此说来,我们在硬科学上的认知也很有限。
但是,一定有某些人知道些什么吧。我说过,数学的定义很清楚的,数学家一定知道真相。在学校时我们都学过那些伟大的真理,即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但是后来,好像是在大四时,有一天我正走过一个四周有建筑物的小院,听到有人说起德国数学家黎曼的几何学。我才得知,伯恩哈德·黎曼是十九世纪中叶德国一位数学家。他曾问自己:"假如两条平行线真的相交怎么样?"基于两条平行线相交的假设,再加上他对欧几里德原理的某些修正,他发展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几何学。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智力练习或一种游戏,就好像要计算出多少个天使能在一个大头针尖上跳舞。而事实却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许多理论,包括那个导致他发明了原子弹的相对论,都不是基于欧几里德的几何学,而是基于黎曼的几何学。
第27节:第四章 感受神秘(3)
我的数学家朋友告诉我,潜在的几何学是无穷的。从黎曼开始,我们已经又发展了六种实用几何学,所以我们现在总共有了八种不同的几何学。哪一种是真的呢?我们不知道。
心理学与炼金术
硬科学的认知领域不过如此,现在我就回到自己的心理学"软科学"。有人把心理学看成是炼金术,那我们就先回到炼金术的年代。在那个年代,科学家们千方百计地想把普通金属变为金子。当时,人们认为世界是由四种"元素"组成的:土壤、空气、火和水。从那以后,我们发明了元素周期表,并知道地球上存在着一百种以上的基础元素--如氢、氧和碳等等。但是心理学似乎仍然处于炼金术的黑暗时代。
例如,妇女解放运动是基于男人和女人之间非对抗性的区别和某种程度的相似。这些非对抗性的区别和相似又是什么?它们有多少是文化和社会层面的,多少是生理方面的?我们不知道。现在二十世纪即将过去,我们虽然知道如何让自己飞离地球,但我们却不懂得性别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拿人类的好奇心来说,也与神秘性紧密相关。是所有的人生来都有相同的好奇心,还是他们生来就有不同程度的好奇心?好奇心是通过遗传因素传递给我们的,还是在我们的文化成长过程中学来的呢?是灌输给我们的,还是由我们传播出去的?我们不知道。再一次,有关好奇心这个最重要的人类特征,对科学来说仍然是个谜。
所知如此之少。但为什么我们却还一再地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呢?有两个原因:因为我们害怕,也因为我们太懒惰。
想一下,我们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往哪里去,如婴儿在黑暗里蹒跚而行,这情形的确让人感到害怕。因此,生活在一个以为自己比实际懂得更多的幻觉里,会让我们感觉舒服一些。
因为我们太懒惰,所以也只能生活在幻觉里。假如我们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我们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极度愚蠢,或在最低限度内,要求自己一生努力学习。由于大多数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也不想为任何事情去付出努力,因此,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幻觉中,营造一种自以为自己懂得很多的幻境,是非常舒服的。
问题是,这是一个幻觉,是不真实的!你或许记得在《少有人走的路--心智成熟的旅程》一书里,我把心理的健康定义为不惜任何代价不间断地致力于面对真实。"不惜任何代价"意味着,不管事实让我们多么不舒服,都要面对。
现在,我们的文化是回避痛苦,因此心理健康总是得不到鼓励。当某人经受情感的挫折时,我们会说:"噢,可怜的乔,他的幻想破灭了。"而我们应该说的是:"幸运的乔,他已经醒悟了。" 但是我们没有这么说。我们说的却是:"噢,可怜的家伙,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听上去仿佛知道事实真相是一件坏事。同样地,当病人们在治疗过程中终于承认,他们在孩童时期曾经被骚扰或遗弃时,我们不能说:"噢,可怜的人。"因为他们经历的这一痛苦,最终将孕育出健康。
第28节:第四章 感受神秘(4)
当然,任何规则都有例外。实际上,我非常推崇心理学家们所说"健康的幻觉"。例如,一个住进重症监护病房的医生,比普通病人死于心脏病发作的可能性高出两倍,原因就是他对事情的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他病人会说:"噢,我只是心脏病发作了!"所以幻觉有时是有助于产生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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