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安静下来后,八月说,“当时,年纪最大的奴隶是个名叫珀尔的女人。她走路拄着拐杖,当她说话时,人人都服她。她站起来说道,这是耶稣的母亲。’”“人人都知道耶稣的母亲名叫马利亚。她历尽种种苦难,她坚强,她忠贞,她有慈母心肠。过去,他们戴着锁链由水路被送到岛上,如今上帝将她从同一条河里送到了他们这里。他们认为,她似乎了解他们所受的一切磨难。”我凝视着雕像,觉得自己心里又疼得肝肠寸断。“于是,”八月说,“人们喧嚣起舞,拍手欢呼。他们依次一个个走过去,用手触摸她的胸膛,想得到她心中的慰藉。”“每个礼拜天,他们都来圣所参拜,跳着舞蹈,触摸她的胸膛。最后,他们在她的胸膛上画了一颗红心,这样人们便可以触摸到她的心脏了。”“我们的圣母使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勇气,对他们轻声耳语逃跑计划。勇敢一些的奴隶逃跑了,逃往北方,那些没有逃跑的人再也不愿忍气吞声地活下去了。如果他们感到软弱时,只要再去触摸一次她的心脏,便又充满勇气。”“她的声威日益强大,连奴隶主都知道了。一天,他用马车将她拖走,用锁链将她锁在车库里。但是,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助,她在夜里逃了出来,回到了圣所。奴隶主将她锁在谷仓五十次之多,她每次都挣脱了锁链跑回圣所。最后,他只得作罢,任她留在圣所。”房间里安静极了,八月伫立片刻,让人们慢慢地回味着她讲的一切。当她再次说话时,她向两侧伸开双臂。“于是,人们称她为我们的锁链圣母。他们这样称呼她,并不是因为她戴着锁链……”“并不是因为她戴着锁链。”女儿们齐声颂道。“他们称她为我们的锁链圣母,是因为她挣脱了锁链。”
六月把大提琴架在两腿之间,奏起了《奇异恩典》,马利亚的女儿们站立起来,和着音乐一起摇晃着,犹如海底的一蓬色彩斑斓的海藻。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大团圆结局了,但是,且慢,六月移步来到钢琴前,丁丁冬冬弹起了根据爵士乐改编的《到各山岭去传扬》。这时八月带头排起了康茄舞的队列。她舞着走到伦尼尔身边,她伸手搭在八月的腰上。格蕾茜再搂着伦尼尔的腰,接着是梅比丽,然后她们绕着屋子转圈子,弄得奎尼尔只好抓住她那深红色的高筒帽。当她们扭回来时,奎尼尔和维奥利特加入了队列,然后甜女也入列了。我心里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我只是作壁上观,罗萨琳和奥蒂斯也在看。六月似乎越弹越快。我往脸上扇风,想透一口气,觉得有点头晕。当舞蹈结束时,马利亚的女儿们在我们的锁链圣母面前站成半圆形,个个都气喘吁吁的。然后,她们下面的动作让我感到窒息。她们每次一个人,轮流上前触摸雕像上那颗退色的红心。奎尼尔和她女儿一起走上前去,手掌贴在木雕上抚摩着。伦尼尔把手指按在马利亚的心脏上,然后缓慢地、从容地亲吻着每一个手指,此情此景看得我热泪盈眶。奥蒂斯把额头贴在心脏上,站在那里的时间比她们任何人都长。从头到心,仿佛正在加满他的空油箱。当每一个人过来时,六月继续奏乐,最后只剩下我和罗萨琳两人了。五月朝六月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弹奏,然后握起罗萨琳的手,把她拽到我们的锁链圣母前面,于是,连罗萨琳也去摸马利亚的心脏了。我也想去摸摸她那颗正在消失的红心,从来没有过比这更强烈的愿望。当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时,脑袋依然晕乎乎的。我举起一只手,朝黑圣母走过去。但正当我要走到她前面时,六月停止了奏乐。她在一首歌的半当腰停住了,我伸着手被晾在一片寂静之中。我缩回手,东瞧瞧西看看,好像是隔着火车的厚玻璃窗看风景。我眼前一片模糊,流动着花花绿绿的波浪。我想,我不是你们中间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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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不要回家
第三部分 我永远不要回家
我感到周身麻木。我想,要是我能越变越小多好啊——直到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点点。我听见八月在责骂,“六月,你是怎么回事啊?”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遥远。我呼唤着锁链圣母,但是,实际上我也许并没有大声喊出她的名字,只是在内心深处听见我自己的喊声。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名字回响着穿过旷野的空间。当我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八月的床上,床在大厅对面,额头上敷着一块冰冷的毛巾,八月和罗萨琳俯身看着我。罗萨琳撩起裙子,正在为我扇着风,大腿几乎都露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的?”她说,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我禁不住一骨碌滚到她身边。她把我搂进怀里。不知为什么,我胸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伤感,我使劲强忍着,嚷嚷说我要喝杯水。“也许是太热了。”八月说,“我要是把电风扇打开就好了。屋里一定有90华氏度。”“我没事。”我告诉她们,但是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感到偶然间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秘密——人闭上眼睛就可以逃离现实生活,而并不需要真正死去。你只需要昏过去就行。只不过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不知道当我需要昏过去时,怎样才能使自己消失。我的昏厥打断了马利亚女儿们的聚会,还把五月送到了哭墙前。六月已经上楼,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并锁上了门。这时,马利亚的女儿们都挤在厨房里。我们将之归咎于闷热。太热了,我们说。闷热促使人们尽做荒唐事。你们真应该看看那天晚上八月和罗萨琳对我是何等的百般呵护。莉莉,你想喝点根啤吗?要枕羽毛枕头吗?来,喝了这勺蜂蜜。我们坐在小房间里,我吃了用托盘端来的晚饭。这样用餐是一种特殊待遇。六月还待在她的房间里,任八月在门口怎么喊她也不开门,五月被罚不许看电视,因为今天她在哭墙那儿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她只好待在厨房里剪贴《麦克卡尔》杂志上的菜谱。克伦凯特在电视上说,美国将发射一个火箭飞行器到月球上去。“7月28日,美国将在佛罗里达州肯尼迪宇航中心发射漫游者七号。”他说。漫游者七号将飞行253665英里之后,才会在月球上着陆。这次登月任务是拍摄月球表面的照片并传回地球。“哦,我主耶稣,”罗萨琳说,火箭要上月亮了。”八月摇摇头。接下来,他们还要在月球上行走呢。”当肯尼迪总统宣布我们要送载人飞船登月时,我们都认为他是疯了。当时,西尔万的报纸将这次发射称为“疯月幻影”。我曾剪下这篇文章,贴在教室的时事布告板上。我们都说,人类登月。真棒。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小瞧残酷竞争的力量。我们想打败俄国人——让我们成为世界的中心。现在看来,这一天似乎为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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