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他会自杀,医生,我原先希望他崩溃而认罪。”
“他差点就这样做了。临终之前他说了‘杀人凶手’和‘刺杀’,他说的是他杀了他太太。”我觉得奇怪地摇了摇头。“可是他的自尊仍然让他藏起了刀子,他无法面对那个指控,所以即使是要死了,他还想掩饰他最后绝望的行为。”
“你打算怎么办呢,医生?”
星星出来了。我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我?什么也不做。去医院看爱玻吧。不需要把这整个故事告诉任何人。”
“结果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说过那件事,”山姆·霍桑医生说,“那是我们在北山镇上的小秘密。我看你的杯子空了,时间也晚了。再来一点——呃——喝的吧?不用了?不过下礼拜再过来吧,我会告诉你另外一件罪案——这回可是不折不扣的谋杀案了,那一直到小投票间的案子之后第二年夏天才发生,我都开始以为北山镇终于没有犯罪了。可是接着就来了那次县集市①,在一个时光胶囊②里有一具尸体……”
①County Fair,通常每年在固定地点举行的市集和园游会,展示各种农产品和家畜,并评选优劣。
②Time Capsule,一种里面存放代表当前文化的器物、文献等的容器,密封埋藏,供后世了解现代情况之用。
县集市谜案
“我说呀,这回我是要跟你讲那次县集市的事,对吧?拉张椅子过来,让我给我们倒上一点——呃——喝的。靠近炉火点吧,比较暖和。这是件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可是一定能让你寒到骨子里去……”
那是在一九二七年的夏天(山姆·霍桑医生继续说道),而我的行医生涯很好而稳定,自从前一年大选投票日那天的谜案之后,北山镇都没有再发生过命案,我第一次觉得死神已经离开而忘记我们了。就连我的护士爱玻也在那个温暖的八月天早上,我们动身去参加县集市活动时说到这一点。
“从上回的命案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山姆医生,你认为北山镇终于有了法律和秩序了吧?”
“我尽量完全不去想这件事,”我对她说,“怕会破了这个咒。”
她上了我那辆黄色响箭敞篷车,我坐上驾驶座,从大马路出去经由河滨路到集市场地的路并不远。办集市的地方平常是一块空地,在离河不远的一座小山丘上。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座大看台,四周围着高高的木板墙,漆成鲜黄色,另外还有远处的一座小摩天轮。
我们把敞篷车停在大看台后面一大块很脏的空地上,从一些汽车牌照上看得出这次县集市像平常一样吸引了从附近县市乡镇来的人,这是个很大的集市,也是个很好的集市,有不少引起大众兴趣的玩意儿。虽然爱玻不想去看那些附属活动——玩蛇的、超重胖女人、穿着清凉的舞女,还有双头小牛——这些摊位却大受丢开他们女眷的男人和男孩欢迎。
也有不少赌徒,在耍他们那些小诈骗手段,大部分骗的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年纪大一点的,也许这么多年来已经对色情的舞女看腻了,通常会逛到牛展去看牲口。他们会站在那里,而他们的女人则到陈列了派和蛋糕还有十字绣的帐篷去。再小一点的孩子们既疲累又一脸灰尘的,通常都陪着这些女人,除非有哥哥或姊姊肯带他们去玩。
“这真是太棒了,山姆医生!”爱玻赞叹道,她脸上满是孩子气的欣喜,“我真希望这个集市能持续一整年。”
“可是那样就不会这么棒了,”我很合逻辑地争辩道,“事实上,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觉得无趣了。”
“你看,是查德威克镇长。”
我每次看到菲力士·查德威克,就会想起他的前任在三年前国庆日的庆祝活动里被杀的事。可是查德威克镇长大概不会碰到这种事,他是个鸡农,就连以从政的身份主持个庆典之类的事都没有什么用。我觉得他会到场都让我很意外——后来我才想起有时光胶囊的事。
时光胶囊是艾玛·詹尼的点子。她可以算是我们镇上的文史工作者,她找到一些不很明确的证据,说一六二七年时,有威廉·布雷德福普利茅斯殖民地①的商人和冒险家在北山镇的现址建立过贸易站。“在某方面说来,这次可算我们三百周年纪念,”她在今年初一次镇民代表大会上宣布说,“应该做适当的庆祝。”
①William Bradford(1663-1752),美洲的英国清教徒殖民者,一六二〇年组织一批清教徒移民至新大陆,被选为普利茅斯殖民地总督,任职三十年。
因为北山镇一向喜欢在国庆日放得满天烟火,因此引起三百周年庆典该办些什么的争论。是再来场烟火吗?把场面搞得更大一点?
“不对,”艾玛·詹尼说着,用她那根满是瘤节的拐杖跺着地板,叫大家听她的话,“我们应该埋一个时光胶囊,等一百年之后再打开。”
呃,这个主意大家都赞成,尤其是“金工”的老板盖斯·安
特卫普说,他可以给我们做一个钢片的时光胶囊,甚至替我们埋下去,完全不要镇上出一毛钱。那算是他对这次庆典的贡献,查德威克镇长马上就表示接受。
所以现在这位镇长本人找上了爱玻和我,想在这个属于政治和盛会的大日子里,暂时把卖鸡的生意搁在一边。“不是想打扰两位,今年天气真好,不是吗?大太阳,天上一点云也没有!像这样的日子,一定是很好的。”
“是个好日子,”我同意道,“而且整个集市办得很热闹,我看到有好多外县来的车子。”
“有赌赛吸引了他们,”他低声地说,好像他是在透露什么只有镇民代表大会才知道的黑色秘密,“你今天下午会参加赛马车吗?医生?”
在大看台前椭圆形跑道举行马车赛已经是我们县集市传统的项目,由当地人驾着单座的双轮马车竞赛。可是我向来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今年不参加了,菲力士,”我回答道,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称呼他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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