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往回走,塞思驾着他的福特车跟在我后面。我们在路上见到一辆州警的车,我在猜会不会是去抓斗鸡的。大概不是,我想。
我们离北山镇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看到夜空中有红光。我等到福特车开到我旁边时叫道:“看起来像失火了。”
塞思·霍金斯点了点头。“大概在磨坊路上的什么地方。”
我们转离了原来的路,向火光的方向开去。不多久我就看到火灾是在磨坊路上——就是那座磨坊烧起来了!
我把车尽量开得靠近那里,然后把车停在由马拉着的消防车后面,一条水龙已经通到溪水里,义消队员正把水喷洒向烈焰。我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艾伦·史匹灵,虽然肩膀经过包扎,头上绑了绷带,还是跟其他人一起跑着。
“艾伦,你该在家里床上躺着的,”我跑在他旁边,对他叫道。
“我是义消队长,医生!我们还很少碰到这么大的火灾。”
这话一点也不错,整座磨坊似乎会完全付之一炬。不过我很快就想到底下一层的石墙不会烧起来,我看到蓝思警长,就叫着问他:“里面有人吗?”
“希望没有,”他回答道。
“柯德维勒呢?”
“不知道。我到这儿来查灯光的时候,火早烧起来了,我没法进去找他。”
不到一个钟点,义消就控制了火势——也就是说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都烧掉了。在他们把水洒在最后的余烬上时,蓝思警长和我由靠河那边的门进了一楼。
借着灯笼的光,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亨利·柯德维勒的尸体。虽然他的皮肤、衣服和胡子都烧成了焦炭,身体本身倒不是烧得那么厉害,底下这层石墙护住了他。死因也毫无疑问:他头颅有一边被连续重击给打碎了。
柯德维勒的尸体送到郡方去做司法解剖(老医生继续说道),即使是依最低的标准来看,他们也能确定肺里没有烟。柯德维勒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这点其实都不让我们任何一个人感到意外。
“又是一个给你的案子,山姆医生,”警长说,“就像去年屋桥的案子一样。”
艾伦·史匹灵,那位义消队长,也来参一脚。“我们自己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你们姓名的缩写都一样哩——山姆·霍桑(Sam Hawthome)和夏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
我不是很受得了他们的玩笑话,因为我很喜欢柯德维勒,这个人遭到谋杀,而凶手很可能是我们都认得的人。
第二天下午,柯德维勒的弟弟和一位教授同僚从波士顿来认尸。他没有结婚,显然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他的弟弟约翰·柯德维勒瞪着尸体,点了点头。“是亨利,没错。给火烧了,可是我认得出来。好几个月没他的消息,我想他向来就不太友善。”
“我跟他很熟,”我对他弟弟说,“他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朋友。”
“他的笔记、他的手稿呢?”
我这才第一次想起这些东西。“他用火车运到波士顿去了。是我帮他把那只保险箱送到车站去的。”
约翰·柯德维勒苦笑了一下。“那该死的保险箱!我以前一直拿那个跟他开玩笑,你还以为他是在运威尔斯·法戈公司①的黄金呢。”
①Wells Fargo,十九世纪美国实业家William George Fargo(1818-1881)组成的公司,是第一家业务扩张到纽约以外的运输公司。
“钥匙大概是这里面的一支,”蓝思警长说着拿出我们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钥匙圈,“不过我不知道货运收据在哪里,恐怕烧掉了。”
“我陪你去取,”我自告奋勇地说,“我们可以在这边的车站查到收据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柯德维勒的手记对我来说变得非常重要,我回想起在二楼的那个头骨,还有那位自然主义作家找到的旧报纸。在他的手记里有没有记下某些他碰到过、却已
被人遗忘的罪案?我想起他始终没让我看过他后来写的东西——我看到的只限于最初几个月写下的篇章,或是那些他穿插在手记里的剪报之类的东西。在最后的几个月里他究竟写了些什么?会是什么重要得让他赔了性命的事吗?
我们取得了货运收据的影本,第二天早上前往波士顿。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这个城市了,在开车前往北站的路上经过大众公园①时,让我突然很想再回到这里。在新英格兰农村的生活有其迷人的地方,可是也有些欠缺之处,在整个北山镇上就没有一个女孩子像我眼前所见的一样漂亮。
①The Common,波士顿最大最主要的一个公园,占地约五十亩。
柯德维勒和我耐心地等着他们找到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保险箱,拿了出来。当我看到那个职员毫不费力地挟在胁下走过来时,我背上突然起了一阵凉意。亨利·柯德维勒和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抬到车站里呢。
“好像是空的,”那个职员说着,把保险箱放在柜台上。
那位做弟弟的瞪着我。“空的?”
“不可能,”我说。我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锁,掀开盖子。
保险箱里面是空的。
亨利·柯德维勒的手记消失无踪。
我的护士爱玻比蓝思警长有同情心得多了(老医生继续说道)。她那天下午除了最紧急的状况之外,取消了所有病人的看诊,然后在最后一位病人离开之后,陪我坐在办公室里。她也许不像波士顿的女孩子那样年轻貌美,可是我敢打赌她做护士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保险箱是空的?”
我点了点头。“空的。三十多本手记和二十多本书——全不见了。一点踪迹也没有。”
“有人偷走了!”她马上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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