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皮瑞忽然大喊,他的脸扭曲通红,「不!不行。哦!我不准你!」
面具瓦解,雷恩再度浮现,他眼里带着警觉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他平静地问。
「你太像了!这伪装太……我不同意,我告诉你!」皮瑞跌坐在凳子上,他肩膀哆嗦着,「我——芭芭拉……这样欺骗她太……」
「你以为我可能泄底?」雷恩眼中带着悲怜。
「是,是,她会了解我是被迫的……可是用这种方法。不行!」家教跳下地,板起下巴,「你如果要假扮成我,雷恩先生,我就会被迫诉诸暴力。我不准你欺骗那个女人,」——他停下口,面色凄然——「这个我所爱的女人。把衣服还给我,求求你。」
他扯掉更衣袍,向雷恩踏前一步,满眼抗拒和决绝的锋芒。原先张口结舌在旁边观望的奎西,嘶喊一声,抓起工作台上一把大剪刀,像头猴子似地跳上前去。
雷恩横身一挡,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可以,奎西……你说得对,皮瑞先生,完全对,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做客,好吗?」
皮瑞口吃起来,「对不起——我没有意思……要威胁你……」
「我的价值观受到蒙蔽,」雷恩沉稳地说,「除非我们让黑特小姐参与这项秘密……不,还是这样比较好,奎西,不要这样瞪人家。」他费一番工夫取下假发,把它放在张口结舌的老驼背手上,「把这留下来警惕我的愚蠢,和纪念这位绅士的豪勇行为……」然后,就在皮瑞眼睁睁注视下,雷恩改头换面变了一个人。演员先生整装肃容,眨了两下眼,然后展露微笑,「你愿意赏光参观我的剧院吗,皮瑞先生?柯罗普特金在给我们的新剧做预演。」
等皮瑞穿好衣服,由法斯塔夫带领去雷恩的剧院以后,演员先生立刻撤掉他无忧无虑的面具。「快,奎西!打电话给萨姆巡官!」
警觉过来的奎西,大步赶向墙边,瘦骨鳞峋的手指抓起一部电话,雷恩在他身后急躁地踱来踱去,「快,老头儿,快,没有时间了。」
找不到巡官,他不在警察总局。
「试试他家。」
巡官的太太接电话。奎西紧急得哇哇叫,好心的太太很犹豫……似乎巡官正躺在安乐椅上打鼾,她不忍心把他吵醒。
「可是这是雷恩先生的电话!」奎西拼命大喊,「很重要的事!」
「哦!」像鼓鸣一样刺激奎西老耳朵的语声骤然停止,一会儿之后,线路那头传来萨姆那令人耳熟的咆哮。
「问他的手下是不是已经撤离黑特公馆!」
奎西把话复述一次,聆听着回音。「他说还没有,今晚你一抵达他们就离开。」
「还好!告诉巡官我改变主意。不乔装皮瑞了。他的手下必须在公馆留到明天,等我午前抵达,他们就马上撤离。」
萨姆质问的吼声把电话筒震得嗡嗡作响。「他要知道为什么,他说,他说他要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老驼背回话。
「现在不便解释。替我给巡官请个大安。然后马上挂断。」
完全忘了自己仅着运动内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哲瑞·雷恩先生,比手画脚地对老头子大喊:「现在打电话去米里安医生家里!你可以在纽约市电话簿找到他的号码。」
奎西舔一下长得像竹片一样的拇指, 开始翻电话簿,「米……米……Y.米里安,医生,是不是这个?」
「对,赶快!」
奎西拨了号码。一会儿之后,一个女声接电话。「请找米里安医生,」他粗声说,「这里是哲瑞·雷恩先生。」
他听毕对方高亢的回答,棕色老皱的脸庞一片失望,「他不在家,她说。今天下午出城度周末去了,她说。」
「啊,」哲瑞·雷恩先生沉着地应道:「度周末,呃?或许这样也好……挂断,卡利班,挂断吗,事情愈来愈复杂了,跟那位女士道谢然后挂断。」
「现在该怎么办?」奎西瞪着他的主人,一肚子不平地问。
「我真的觉得,」哲瑞·雷恩先生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回答,「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第六景
死者房间
6月18日,星期六晚间,8时20分
周六上午午前几分钟,哲瑞·雷恩先生的大轿车在黑特公馆前的人行道分停下,下来的是艾德格·皮瑞和车子的主人。皮瑞脸色苍白,但是意志坚决,从蓝斯里夫一路下来,他都未发一言,雷恩也不打扰他。
一名刑警应铃开门。「早,雷恩先生,你可回来了。皮瑞?」他说着向雷恩眨眼,家庭教师话也不回他就快步穿过走廊,爬上楼梯不见了人影。
雷恩穿过走廊走向屋后。他暂停脚步,然后转进厨房。不久之后他走出来,走向图书室。康拉德·黑特在里面,正在书桌上写东西。「啊,黑特先生,」雷恩热诚地说,「我听说你的麻烦就要结束了。」
「怎么说?那是什么意思?」黑特马上抬头惊疑地问。他两边眼睛下各有一道深色的黑眼圈。
「我听说,」雷恩边说边坐下来,「今天早上禁令就要解除了,警方终于要撤走了。」
黑特喃喃应道:「哦!也该是时候了。总之,连值得咒骂一声的成果也没有。从两个礼拜前发现我母亲遇害到现在,还在原地踏步。」
雷恩扮个苦脸,「我们并不是完美无瑕,你知道……呀,他们来了。早安,墨修。」
「早,雷恩先生,」墨修大声说,大象似的步伐踏进图书室,「好了,先生,我们要走了。黑特先生!」
「雷恩先生刚刚才告诉我。」
「巡官的命令。我们要撤走了——只等午时的钟一敲。抱歉,黑特先生。」
「抱歉?」黑特复述,他起身恶声恶气地挥动两臂,「走得好,全给我滚!我们终于可以享受一点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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