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儿·黑特同时也心怀恐惧,她对付两个男人的高明手腕,其实是习惯大于当下的算计。她高挑,丰满,几乎像天后赫拉的体态——同时还怀着畏惧。她的眼睛因无眠和害怕而充血……仿佛刚刚意识到她眼前的观众似的,她突然嘴巴一噘,放掉两个男人的手,转而为她的鼻尖补妆。……在她踏入门槛的一瞬间,她已经把一切收入眼底,她其实很害怕……
两个男人也意识过来,脸上的线条立刻变得僵硬。这两个男子的外形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家庭律师彻斯特·毕格罗其实不算矮小,但是站在康拉德·黑特的生意伙伴的约翰·格利身边,似乎变得微不足道。毕格罗肤色阴暗,留一提黑色的小胡子,有个乌青的下巴;格利肤色柔美,麦色的头发,匆匆刮净的颚下有一些淡红的短毛。毕格罗动作简短、迅速;格利迟缓、不慌不忙。律师聪明的长相有一种机灵、几乎可以说是阴险的味道;然而格利却有着一张热诚又稳重的脸蛋。而且高个金发的那位也比较年轻——比他的对手至少年轻十岁。
「你要和我谈吗,萨姆巡官?」姬儿用微弱无助的声音问。
「我并没有意思要现在和你谈,」萨姆说:「但是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坐吧,男士们。」他对检察官和哲瑞·雷恩介绍姬儿、毕格罗和格利。姬儿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像她的声音一样微小、无助。律师和商业捐客决定站着,神情颇为紧张。「好吧,黑特小姐,你昨晚在哪里?」
她缓缓转身仰头看着约翰·格利,「我和约翰——格利先生,出去了。」
「细节。」
「我们上戏院,然后去参加一个午夜派对。」
「什么时候回家?」
「很早,巡官……今天早上五点。」
约翰·格利满脸通红,彻斯特·毕格罗不耐烦地、短促地挪动一下右脚,却露齿而笑,排牙整齐细小。
「格利送你回家吗?啊,格利?」
捐客正想开口,姬儿却哀怜地插嘴道:「哦,没有,巡官,是——呃,实在很难堪。」她肃容端正地望着地毯,「你瞧,大约早上一点钟的时候我喝得醉醺醺的,我和格利先生吵了一架——他自命为一人道德重整委员会,你知道……」
「姬儿——」格利说,他的脸和他的红领带一样红。
「所以格利先生就弃我而去,真的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说,他恼火得不得了,」姬儿以甜美的声音继续说:「然后——呃,在那之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喝了一些琴酒,和一个满身汗垢的肥仔狂欢了一番。我倒是记得穿着晚礼服走在大街上,昂首高歌……」
「然后呢。」巡官沉着脸。
「一个警察把我叫住,把我送上一辆计程车,好善良的一个年轻人呢!又大又壮,波浪一样的咖啡色卷发……」
「我认识这些警察,」巡官说:「接着说!」
「等回到家时,我已经比较清醒了,天才开始亮,广场上又美又清新,巡官——我爱清晨曙光……」
「我相信你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然后呢,黑特小姐,我们可不能在这里浪费一整天。」
约翰·格利脸涨得通红,他握起拳头,作势要横跨地毯而来。毕格罗的表情则令人费解。
「就是这样,巡官。」姬儿说着,垂下眼帘。
「是吗?」萨姆外套长袖底下的肌肉鼓涨,他要是恼羞成怒起来那可非同小可,「好吧,黑特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到家的时候,前门是不是锁着?」
「让我想想……我想是,是锁着!花了我好几分钟才转动那只该死的钥匙。」
「你上楼到卧房去时,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不正常的事?」
「不正常?巡官,你讲这话令我震惊。」
「你知道我的意思,」巡官咆哮,「奇怪。特别。任何引起你注意的事。」
「哦!没有,巡官。」
「你有没有注意你母亲的房门,是关着还是开着?」
「是关着。我进去自己的房间,扯掉衣服,倒头就睡,一直到早上才醒来。」
「可以了。好吧,格利,你早上一点钟弃黑特小姐而去以后,上哪里了?」
避开姬儿直率好奇的注视,格利嗫嚅地说:「我在城里散步。派对在七十六街上,我步行好几个小时,我住在第七大道和第五街之间,回到家时——我知道,天开始亮了。」
「嗯。你和黑特合伙多久了?」
「三年。」
「你认识黑特家多久了?」
「从我大学时代开始。康拉德和我是室友,我从那时候开始认识他家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约翰,」姬儿温柔地说,「我那时候是个小黄毛丫头,你那时人可真好,你那时真的那么好吗?」
「不要在那里喝花腔女高音,」巡官吼道,「格利,站到一边去。毕格罗,据我所知,你的公司负责处理黑特太太所有的法律事务,老太太是不是有任何商场上的敌人?」
律师有利地回答:「你和我所知略同,巡官,黑特太太是一个——嗯!——一个颇为特殊的女人。无论任何方面都不因循旧规。敌人?当然有,所有在华尔街活动的人都有敌人,可是我想还不至于到——不,绝不可能——还不至于有人很她到动手谋杀她的程度。」
「这情报有帮助,那么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难过,非常难过,」毕格罗说,撇着唇,「真是很难过。而且,你知道吗,对这事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一点点也没有。」他停了一下,又紧接着说:「两个月前有人企图毒害卡比安小姐那件事,我也是想不出一点道理来,我想我那时就告诉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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