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后,我听见房门传来钥匙开门声,我已准备好请求她原谅了。但她走进来时,脸上全是兴奋快乐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露西,”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不起。你说得对,我是个混蛋。真的很抱歉,我把一切搞砸了。”
“没关系,”她说,“你并没有错,那里其实一点也不好玩,那种景象真的令人很不愉快。你走了以后,我只待了十五分钟。”
“那你怎会这么晚才回来?”
“保罗,”她说,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我看到她了……我看到了——蓝玛丽。”
33、拓印
露西认为她遇到了蓝玛丽。她告诉我,当她回到旅馆,决定在回房间前先去开阔的旅馆庭院里散散步。她走到游泳池边,享受凉爽的夜风,此时注意到有个 身穿蓝色晚礼服的女人,坐在一张折叠椅的边缘,低着头把脸埋在双掌中,显然是在哭泣。她的服饰华丽又太老式,但露西并没有多想——毕竟此时正是嘉 年华会期间,每天晚上都会有化装舞会。于是,露西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你没事吧?”她问。
露西就是这样的人,她会主动接近哭泣的人,对他们付出关心。
那个女人抬起头,露西注意到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我找不到他,”她对露西说,“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握住露西的手,被她碰触的感觉就像摸到了冰。就是在这个时候,露西说,她才想到眼前这个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很抱歉,”露西说,“但你不应该再找他了。”
此时,露西告诉我,那个女人突然生了气。“不要找他?”她拉高声音,几乎是尖叫地说,“你跟他做了什么?”在露西眼中,她的脸开始变得丑陋起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你跟他做了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我什么也没做。”露西说。
“那么,他在哪里?”她吼道。
露西把身体挺得笔直,坚定地看着她。“他走了,”她说,“你现在再也找不到他了。”
在那个女人转身跑开之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可怕恐怖,痛苦得极为骇人。露西立刻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些话,但当她想伸手握这女人的手时,这个蓝衣女 子已消失不见了。
“你觉得如何?”露西对我说。现在我们一起坐在房间的床上。“那是她,一定是。”
“我不知道。”我说,我永远是那种抱持怀疑论的讨厌鬼。如果露西看到我现在居然相信狗能说话,真不知道她有何感想。“她可能是某个从化装舞会回来 的房客,而你居然对她说她丈夫已经走了。”
“她的手很冰,如果你也摸过,就不会这么说了。”露西说。
“这是因为她体质的关系。有些人的手脚总是特别冰冷,可能是体内调节体温的机能有问题。”天啊,看看我当时说了什么。
“她消失了,保罗!她凭空消失了,就在我的面前。”
“也许你刚好转头,而她趁这空当跑掉了。”
“我并没有转头。”
“那么,我就不知道了,露西。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真的看到了鬼。”
“无所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她说,倒下准备睡觉。“反正我知道我看到的是她。”
稍晚,我醒过来,发现露西正在啜泣。“我很害怕,”她说,“我害怕你会死去。”我把她拥进怀里,她的泪水湿了我的胸襟。
隔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趁露西还在睡,我溜出去买贝奈特(beignet,一种菱形的法式甜甜圈,为新奥尔良著名小吃)。当我提着食物袋回来时,发现露 西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那本关于蓝玛丽的小册子。坐在晨间阳光下的她是如此可爱,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早安,”我说,“我带了早餐回来。”
“好。”她说,但连头都没抬。
“你在看什么?”虽然从我站的地方可以看得很清楚,我还是故意这么问。
“看关于蓝玛丽的事,”她抬起头看着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肯定昨晚我看到的就是她。”
我点点头,不想和她争执。“先来吃贝奈特把,还是热的。”我说,“吃完我们要快点去游行的街道上占个好位子。”
“我不想去,”她说,“我想去墓园,我要去看看蓝玛丽的坟墓。”
“那游行怎么办?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游行表演。”
“保罗,从今天到星期二这里有五次以上的游行,我们随便看哪一场都行。”
我叹了口气。“露西,我很担心你,”我说,“从制作亡者面具开始,你最近似乎太关心死亡了,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暂时抛下那些想法。”
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说,“亡者面具对我来说相当重要——那是我工作的新方向,让我兴奋极了。我保证,我不会让它把我变 成忧郁症患者。再说,这和蓝玛丽的事完全是两码子事,我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才想多了解一点。你就是不太信邪,否则一定也会觉得很有趣。”
“好吧,”我说,“我会试着把态度放开一点。”我犹豫了一会儿。“那昨晚的事怎么解释?”我问,“你好好的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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