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就坐下来和我谈谈吧。”我说。我的口气一定不太好。
我带她走进客厅。她在一张边桌前停下,看着画框中的相片。那是露西和我的合照,我们在婚礼上拍的。
“那么,她就是露西了。”她的口气有点酸,并没有隐藏得很好。“她很漂亮。”她说,语气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是啊,”我说,“她的确很漂亮。”
我拨掉沙发上的报纸和笔记本,招手要莫拉坐下。
“天啊,保罗,”她说,“看看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我没料到会有人来拜访,”我简短地说,“要不要来杯咖啡?”
她以恐惧的眼神瞄向桌上的脏盘子。“不用了,”她说,“别客气。”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那么,”我说,“你近来好吗?”
“很好,谢谢。”
“工作顺利吗?”
“很不错。”
“你……开始约会了吗?”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愚蠢。
“没,目前还没有。”
“好吧,”我说,“我们直接讲重点好了,你今天来想说什么?”
“保罗,马修觉得你已经失去理智了。他说你不再和任何人走动,也不再去他家吃晚餐……”
她说得没错。不过那天正是我发现罗丽大有进展的日子,正是它发出wa的那一天,而我只是兴奋得忘了自己答应过马修和伊莲娜的聚餐。隔天我立刻打了电 话道歉,而且自信已经把情况解释得相当清楚。马修这个人在从事研究的时候也是极端投入,我想,在所有人之中,他应该是最能体谅我的那个人。
莫拉还在数落我的不是。“他说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教狗说人话。说实话,保罗,你该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我相信跨物种的沟通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充分探索的领域,”我认真回答,“我认为我们需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天啦!”莫拉打断我的话,“保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需要有人扶你一把。露西的去世确实令人遗憾,那是个悲剧,不过你还是要坚强起来。你 这样下去会毁掉你的人生,也许会毁掉你的工作。”
我站起来。难道这辈子我花在听这个女人唠叨上的时间还不够吗?既然她觉得我不正常,那好,我就装疯卖傻让她回去向马修报告。
“罗丽!”我大吼,讶异于自己的口气竟然这么凶。
莫拉露出紧张的表情。“你想干什么?保罗?”她问。
“罗丽!”我再吼一声,这时罗丽才出现在房门口。“咬她!”我指着莫拉说,但罗丽却只站在那里看着我。
莫拉跳了起来。“噢,天哪!”她说。
“咬她!妹妹!”我喊道。罗丽看着我,又看看莫拉,然后看向我,它并没有挪动身体,只发出一声吠叫。我猜,大概是对我咆哮声的回应。
“你疯了吗?”莫拉对我说。
“没错。”我说,“罗丽!快去咬她!”
“我要走了,”莫拉说,“保罗,你真的失去理智了,让我离开这里。”她抓起皮包,快步走向门口,和罗丽保持极远的距离。
我跟着她走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她冲出前院大门。
“不要再来了!”我在她身后这么喊着。不过很奇怪,这样做居然让我有股满足感,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着莫拉开车离开,然后带着笑意走回我凌乱 的客厅,继续我的研究。
24、亡灵面具
大概是在我和露西结婚吼的第六或第七个月,她接到一份为刚去世的少女制作面具的差事。那时,她要我陪她一块儿去。
“嗨,”她说,“你知道梵勃伦殡仪馆在哪儿吗?”
“不太确定。”我回答,“怎么?有谁去世了?”
“没有……不,是有人去世了,但不是我认识的人。”
“什么?”
“我刚接到一个很感伤的电话,”她说,“是一位母亲打来的,她的女儿刚刚去世,她希望我依照她女儿死后的面容做一张面具。”
“不会吧,”我说,“你还真的答应了?”
“刚听她这么要求时,我有点想推辞,但听她解释后,我就慢慢能谅解她的心情了。这个女孩好像才19岁,还在学校念书,我猜她大概是患了癌症之类的重 病。她母亲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也很有理性;我想他们大概早就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吧。无论如何,这个女孩念的是戏剧系,个性好像很是古灵精怪。她 母亲说,她其实并不害怕死亡。她的父母认为,替她制作面具是很好的怀念方式,而且认为她也一定会赞同他们的做法。”
“可是,”我说,“我还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难道你不觉得吗?把死去女儿的面容做成面具,好像不是很好的哀悼方法。他们打算把面具放在哪里?放在 咖啡桌上展示吗?”
“我知道这很奇怪,”她说,“但其中有某个特质吸引了我。你知道吗,这次的工作是很重要的,重要性超过以前我所做过的任何面具。想想看,这是他们 最后一次捕捉自己女儿真实相貌的机会。”
“那是已经死掉的相貌。难道他们从来没替她拍过照片吗?没趁她还活着的时候多拍几张?”
露西叹了口气。“我可能没办法向你解释清楚,”她说,“但我能了解这种心情。你知道吗?替死者做面具的习俗已有数千年历史,有次我在书上读到,当 照相机刚发明的时候,人们会请摄影师拍摄过世亲人躺在棺木中的样子。有的母亲甚至会抱着死掉的孩子去找摄影师拍照。这是他们唯一能怀念这些人的方 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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