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人如适应这些制度、场景?警卫和犯人的权力差异,如何终止他们正常的生活互动?把一个好人放到坏地方,这个人究竟是能战胜环境还是让环 境影响他?或者,暴力只是真实监狱里常见的情况,反之在充满良善的中产阶级监狱里,这样的情况就会消失?这是我们亟待详细研究的议题,而一切就由 简单的监狱生活研究开始。
探索人类本质的黑暗面
这本书的旅程,就像诗人米尔顿所说的“看得见的黑暗”,带领我们看清邪恶,藉由对于邪恶的定义,衍生出许多意义。许多曾对他人犯下恶行的人, 通常是意志坚强、有最佳意识形态与道德的遵从者。人们被警告要小心路上的坏人,但这些坏人往往平庸一如邻人。
我将邀请你用他们的观点看穿他们的眼,让你可以用当事人的观点来看邪恶。有时候,这些观点可能是很丑陋且肮脏的,但唯有通过检视和了解罪恶的 原因,我们才能经由正确的决定,创造共同的行动来改变、包容、转化罪恶。
我将用斯坦福大学乔登大楼的地下室来帮助你了解,在这个特殊背景中,犯人、狱卒及警务长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这个研究已通过媒体和研究机构发 表而广为人知,但是完整的故事并没有详细发表过。我将会逐一叙述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以第一人称、现在式的形式加以说明。在我们看完斯坦福监狱实 验蕴涵的伦理、理论和实践之后,就可以扩展心理学对邪恶的研究基础,通过探索大实验的范围和心理学家的领域研究,阐明情境力量和个人行为的相对关 系。我们将会检视一些主题,诸如顺从、服从、去个人化、去人性化、道德背离及姑息的罪恶。
“人类不是命运的囚犯,而是他们心灵的囚犯。”这句话出自于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之口。无论单就字面上或是象征性的意义,监狱都是限制自由的 好隐喻。斯坦福监狱实验从一开始的象征性监狱,直到人类心理上的改变,成为完全真实的监狱情境。精神官能症、低自尊、害羞、偏见、羞愧和过度害怕 恐怖主义这些虚构的怪物,如何限制了我们自由、快乐的可能性,并且建构我们对周遭世界的评价?
让我们细心体会在一个监狱里当警卫,或在一个恐怖、会虐待人的监狱里头当犯人。我会带领你到一个宪兵队的军事法庭,我们也将会见正这些军人行 为的负面附带效果。
最后一章的第一部分会提供一些指导方针,教导你如何对抗有害的社会影响,如何抵抗专家的诱惑。我们想要了解如何对抗那些用心灵控制让人遵从、 顺从、服从残暴、自我怀疑及放弃选择自由的策略。虽然我鼓吹情境的力量,但是我也认同人类警觉、审慎的行动力,一些了解情况的人会坚持他们的行为 ,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借助了解社会影响的运作,明白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因为它弥漫渗透的力量而易受影响,但是我们也可以变成聪明且狡猾的消费者 ,不容易受到权威、团体动力、诉诸说服、顺从策略所影响的人。
在书中的最后,与其思考自己是否可能为恶,也将请你思考自己是否能成为英雄。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是潜在的英雄,虽然可能会有个人的风险和牺牲 ,也能在对的情境时机做对的决定以帮助其他人。
在抵达令人开心的结论之前,我们还有很长的旅程要走,所以先来一杯吧!
权力对世界说:“你是我的”
世界将权力囚禁于她宝座之旁
爱对世界说:“我就是你”
这世界予爱出入她家居的自由
——泰戈尔,《飞鸟集》
第2章 星期日:突袭逮捕行动
这群彼此不认识的年轻人,并不晓得帕洛阿尔托市(Palo Alto)教堂的大钟正为他们敲响,而他们的人生也即将开始转变,迈向无法预知的道路。
这是1971年8月14日,早上9点55分,气温70华氏度,湿度低,一如以往,视野清楚宽广,天空蔚蓝少云。又是加州帕洛阿尔托市另一个适合拍成明信片 风景的好日子,但你不会在上头看到:这个西方天堂还能容忍一些不完美和不规律,好比街上的废弃物或是隔壁邻居花园的杂草。在像这里的一个地方,整 日生活其中的感觉极为美好。
这是美国人心中最向往游憩的伊甸园,帕洛阿尔托市总共有6万人口,一英里外有11000名在斯坦福大学求学居住的学生,上百棵棕榈树沿着斯坦福大学 的路口伸向天空。斯坦福是一个超过8000英亩的不规则形状小城,有自己的警力、消防部门和邮政单位。旧金山市只在往北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外,帕洛阿 尔托市相较之下更安全、整洁,也更安静,白人相对较多,大多数的黑人住在东城区101公路附近。跟我曾经住过的东帕洛阿尔托年久失修多层单身或双人 家庭公寓建筑比起来,这里就好像是高中老师会梦想住在里面的城市区段——如果他可以晚上开出租车赚到够多钱的话。
然而就在这个绿洲的外围,有些问题正开始慢慢酝酿。在橡树园区,黑豹党推广着黑色骄傲,宣称要回归到黑色势力,不但是抵制种族主义的行径,而 且“使用一切必要的手段”。因为乔治·杰克逊(GeorgeJackson)的倡议,监狱变成了招募新血的中心——他和他的“索莱达兄弟会”(Soledad Brother )正要接受谋杀监狱狱卒罪名的审判。然而与此同时,女性解放运动正式起飞,致力于结束妇女次等市民的身份,并为她们造就更多新的机会,不得民心的 越南战争规模和消耗的资源与日俱增。尼克松—基辛格(Nixon—Kissinger)当局对强大反战声浪所采取的强硬态度,使得这场悲剧更加恶化。“军事和工 业综合体”是新一代的敌人,人们公开质疑“商业开发侵略”的价值。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活得更有生气有活力的人而言,时代精神大大不同于任何近代历史 。
社区之恶、社区之善
对照环绕着陌生人的纽约市和帕洛阿尔托市,我在这两座城市中感受到不同的社区认同和个人认同,于是好奇心油然而生,决定执行一个实地实验来检 视其中不同的样貌和效标。我变得对反社会行为效应感兴趣,想知道当人们觉得没人可以辨识他们,也就是所谓的“匿名状态”时,在处于外在煽动侵略情 境下会如何反应。根据《苍蝇王》(Lord of Files)一书,面具可以解放敌对的冲动,我做了许多研究,显示那些较为“去个人化”(deindividuated) 的受试者,比自觉较为“个人化”(individuated)的受试者不容易感到痛苦。而现在我想要知道,良善的帕洛阿尔托市民如何抵抗“破坏公物”的动人诱 惑。于是我设计了一个关于帕洛阿尔托毁弃汽车的“实境研究”(candid camera-type field study),并拿来和3000英里外的纽约布朗克斯相互对照。
我们把一辆外形亮眼、但取下车牌、拉下敞篷的汽车随意停在纽约布朗克斯路间,拿下车牌是为了让人认为这是一辆“报废”车,引诱市民成为破坏者 。我的研究团队在极佳的观察点拍摄布朗克斯大伙行动的照片,也录下在帕洛阿尔托市的行为。记录设备都还没陈设好,就已经有第一组“破坏者”出现, 并且想私吞这辆跑车。爸爸吩咐妈妈清理车厢,自己则动手拆电瓶,不忘提醒儿子查看置物箱。来来往往的不论开车或行走的路人,都停下来在这个拆除大 赛中抢走车子上任何值钱的东西。紧接着重头戏来了,一位“破坏者”在有系统地拆卸后,成功扒走这辆不堪一击置于纽约的跑车。
《时代杂志》以《遗弃汽车日志》为题刊出这个令人感伤的都市匿名传奇。几天后,我们在布朗克斯记录了23辆古董车遭受破坏的案件,这些“破坏者 ”大都是白人,衣着光鲜,拥有不错的经济环境,会受到较多警方协助而相较之下少有犯罪背景,并且是会非常同意投票支持增订法规的一般市井小民。与 我们预期不同的是,在这些破坏行为中,只有一件是小孩所犯,而且都是单纯出自享受破坏的快感。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破坏动作全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们的红外线完全派不上用场。“内在匿名”(internalized anonymity)效应,显然无须黑暗便能展现无疑。
那么,我们遗弃在帕洛阿尔托市那部看来十分明显、随时让人有机可乘的跑车,命运又是如何呢?我们惊讶地发现,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任 何人对它“下手”。人们路过、开车经过它,看着它,却没有任何人去碰它。喔,其实也不尽然,一天突然下起一场大雨,有位绅士过去将车子的敞篷盖上 (老天保佑没让引擎淋湿)。后来当我把车开回斯坦福校园时,三名附近的居民还报警说,有小偷偷了这辆被遗弃的车。
我对“社群”的操作型定义是:人们会对于所居地非寻常和可能违法的事件十分关心并且采取行动。我相信,这样的“利社会行为”是来自互惠利他主 义的前提假设——他人一样也会这么对待我的财产及权利。
这个实验让我们感受到“匿名”的力量,当我们认为他人不认识我们,甚至问都不会问我们一声时,可能就会促成反社会、自私自利的行为。我较早的 研究着重在了解隐藏个人身份后解放了对他人施加暴力的控制,在情境的允许下,它会破坏人与人之间的既定常规。这个遗弃跑车事件延伸了这个概念,包 括四周充满匿名的环境时可能成为违反社会规范的前兆。
有趣的是,这个实例变成了“破窗理论”的实证证据。这个理论说明“大众混乱”(public disorder)如何形成犯罪的情境刺激,然后引来真正的犯 罪。藏在斗篷下的匿名人土,降低了他们对他人的责任及身为市民对自身行为的职责。在许多机构里,如学校或工作场合、军事基地或者监狱,我们都见过 此情此景。破窗理论的支持者认为,只要由街上移走废弃的车辆、拭去墙上的涂鸦、修理破窗……这一类实质的混乱,就可以减少街头的犯罪和混乱。有些 证据显示,这样的前瞻估量果真在一些城市里运作得还不错,像是纽约。只不过,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用。
帕洛阿尔托这样的城市,社区精神在安稳中茁壮,人们关心物质上和社会上的生活质量,并且善用资源让两者皆能精进。这里有一股公正和信任的精神 ,而不是唠叨吵闹着不公平并且嬉笑怒骂地让城市变成另一种样貌。举个例子:人们相信警方能够控制犯罪且抵制恶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警察受过良 好教育和训练,友善并且正直!警察“理论上”应公平地对待人民,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也应如此。只不过,人们忘了警察也不过是个蓝领阶级,无非 只是可以在市府预算出现赤字时还能领到薪水、穿着蓝色制服的普通人罢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们,甚至也不得不因为上级的权威而违背自己的人道精 神。这种事不太常发生在像帕洛阿尔托这样的地方,但它还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极大的震撼之下,引发了斯坦福实验背后故事的契机。
居民与学生的对战
在帕洛阿尔托市长久出色且良好的市民服务记录中,唯一的污点发生于20世纪70年代因联邦政府干涉印度支那,反战学生开始破坏摧残校园建筑物时。 当时我帮忙组织了其他上千位学生,告诉那些破坏校园的学生,在他们这种有结构的反战活动中,媒体只会针对暴力和破坏行为做负面的报道,对战争的进 行根本毫无影响,若改用维护和平的理念,说不定能够奏效。不幸的是,我们的新校长肯尼斯·皮策(Kenneth Pitzer)先生惊慌之余竟叫来了警察,就如 同美国当时各地发生的对峙状况,太多警察失去了他们专业里应有的耐心,动手打了原先他们应该保护的大学生们。另外,在这次校园冲突之中还有更暴力 的警察:1967年10月、1970年5月,在威斯康星大学、俄亥俄州肯特州立大学、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州立大学,学生被当地警察和国安人员开枪射伤,甚至杀 害。
1970年5月2日《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以柬埔寨发展为诉求重心,校园反战情绪再起,昨日各方发动各种表达形式,包括以下事件:在马里兰大学学生集会,并且冲撞位于校园运动场的预备 军官训练总部之后,两个国安单位在马里兰州州长马文·曼德尔(Marvin Mandel)的指示下进驻。大约有2300位普林斯顿大学生和教职员决意挺身抗议至 少到星期一下午,当大量安排好的集会出现,便意味着联合抵制的社会功能……斯坦福校园的罢课事件发展成为加州校园互掷石头的混乱流血事件,警方使 用催泪瓦斯驱离示威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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