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帮芝加哥教派人士到白宫向总统提出了许多完全对立的意见和劝告,令林肯感到有趣的是,各教派人士都肯定认为自己代表着神的旨意。
总统尽管没有加入教会,但上帝他是相信的,他经常提到上帝,在他的心目中,上帝似乎代表着一种必然规律,而不是一般宗教意义上的概念。挟上帝以令总统,这使林肯感到恼火。当一帮牧师口口声声说从上帝那里带来了关于奴隶政策的"信件"时,林肯忍不住嘲弄道:"上帝只能通过芝加哥这个极其邪恶的城市的这条拐弯抹角的渠道来传递他的信件",这实在是"太稀奇了"。林肯有把握地说,"不是这个教派就是那个教派的这一信念是错了,在某些方面也许双方都错了。我希望这样说不是不敬:如果上帝会在一个和我的职责有密切关系的问题上向别人启示他的旨意,那他很可能直接向我启示。"
然后,林肯问道,"我发表一个解放宣言会有什么好处呢?特别是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会有什么好处呢?我不愿意发布一个会被全世界看作肯定不起作用的文告,..如果我连在叛乱诸州实施宪法都做不到,我的一句话难道倒能使奴隶获得自由吗?那里会有一个法院、一个官员或一个人受它影响吗?国会最近颁布了一项经我批准的法令,对逃到我们阵线里来的反叛奴隶主的奴隶提供保护和自由,有什么理由认为解放宣言对奴隶的影响会比那项法案的影响来得大呢?可是据我所知,那个法案并没有使得哪怕一个奴隶投奔到我们这里来。"
但是林肯承认,"解放奴隶会在欧洲造成有利于我们的后果,使欧洲人相信激励我们的不只是雄心,还有别的东西。再有,我承认它对北部多少也有点好处,..对战争总还可以增加一点力量,它毫无疑问会夺走叛乱分子的劳动力,从而削弱他们的力量,这是十分重要的。"
正因为感到这点十分重要,林肯的上述提问就只表明他内心对解放宣言极为矛盾,他希望它有重要作用,但又怕它实际上不起什么作用。他仍将梦想放在购买和移植上,他觉得那才是实际的东西,空口说一句解放奴隶会有什么用呢?你尽可以把牛的尾巴说成是一条腿,但牛终不会有五条腿。
他在矛盾中等待着,也在等待中思考着这个世界的矛盾。"上帝的意志胜过一切。在伟大的斗争中,双方都自以为自己是在按上帝的意旨行事。有可能双方皆错,必然有一方错。上帝不可能在同一个时候对同一件事既表示赞成又表示反对。"林肯想,"在目前这场内战中,上帝的意图很可能和任何一方的意图都有所不同。然而人类的手段调动起来,最适合于实现他的意图。我差不多就可以说这大约是真的,即上帝愿意有这场斗争,而且眼前还不愿它结束。上帝单凭着他对目前斗争双方心灵上的伟大力量,本来可以不借手人类的斗争就保全联邦或消灭联邦。然而斗争还是开始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可以在任何一天给任何一方以最后胜利。但斗争却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
斗争正在进行着,李军已经打到了马里兰,他们乘着秋高气爽、庄稼成熟之际打了过来。李之所以作这次冒险,一方面是他藐视麦克莱伦,深知这个胆怯的家伙不敢在自己的军队开到时贸然行事,同时冬天就要到了,而自己的军队粮草不足,衣物鞋袜不足,故打算到也只有到马里兰碰碰运气。
然而却是麦克莱伦碰到了好运气。一名北军捡到了一包雪茄,打开时却发现那张纸上写着李军兵分两路的命令。这个时候林肯力排众议重命他为波托马克军指挥也着实令他感动了一阵子。于是他挥师迎战李的孤军,9月17日,双方在沙普斯堡小镇附近的安提滩遭遇。这又是一场恶战,李军的4万多人被消灭了近12000人,而麦克莱伦的9万人大军的伤亡还超过了这个数字。在李被打得无力还手之际,杰克逊率领的另一路军赶到。即使这样,麦克莱伦也可能歼灭来犯之敌的,但他似乎打累了,迟迟没有追击。李军从容渡过了波托马克河。
尽管如此,这场血战还是鼓舞了北方的斗志,也使得正在那里磨拳擦掌、试图承认邦联、干涉美国的欧洲一些国家不敢轻举妄动。
林肯却跃跃欲试,打算兑现他的诺言。他曾希望当叛军被赶出马里兰的时候,立刻发布一项解放宣言。当然这话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是当李军打来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这是他对自己和上帝的承诺。现在叛军已被驱逐出境,9月22日,总统召集内阁成员集会。大家先在一块儿闲聊,林肯则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不时微笑着。当他觉得其中某处极为有趣时,便问他的阁员们是否读过阿蒂默斯·沃德的作品,那是一个幽默作家,林肯正在看他的著作《由提卡的高压暴行》。随即总统朗读了其中一章,并大笑起来。
一本正经的斯坦顿对这种插科打诨极为恼火,差点拍案而去。大笑着的总统找不到同调,于是失望地说:"你们为什么不笑呢?工作如此紧张繁忙,如果没有笑可令人受不了。你们跟我一样,也是需要这种良药的。"林肯说完摘下礼帽并从中取出一份文件,神色一肃,然后言归正传,"召集诸位到这里来,是要诸位来听取我写的东西。我并不希望诸位对主要问题提意见,因为我已为此作出了决定。我这样说并不是对哪位不尊重,..我清楚地知道许多人在这件事上或其他事情上能比我干得好,但如果能使我相信,公众对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信任超过对我的信任,而且又有什么合乎宪法规定的办法可以把这个人放在我的位置上,那我一定让贤。现在是我作主,我必须尽力而为,并为采取我认为应该采取的方针负责。"
林肯在这里颇表现了一种当仁不让的精神,他平常总给人一种谦虚温和的印象,但当面临重大问题,他实在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读笑话不过是试图镇定罢了,那种目无余子的口吻也同样意味着虚张声势,就像人们在吵架的时候总是喜欢提高嗓门一样。这一切都表明了总统对发表《解放宣言》殊无把握,但总统还是宣布:"自公元1863年1月1日起,凡届时尚在反叛合众国的任何一州之内或一州的指明地区之内被作为奴隶占有的人,都应在那时及以后永远获得自由。"
听完总统的宣言,斯坦顿很有点忸忸,他不禁上前握住林肯的手说道,"总统先生,如果朗读阿蒂默斯·沃德的某段文章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行动的前奏的话,那该书就应该存入国家档案馆内,其作者也应归于圣人之列。"
斯坦顿是个怪人,他在女儿露茜埋葬后又将她挖出放在自己的卧室,他害怕死亡。有时他显得极为怪气,有时又极为严肃,令人不寒而栗。他跟总统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关系逐渐改善。某次斯坦顿恼怒地称总统为"该死的蠢才",总统听说后却道,"如果是斯坦顿所说,那我就一定是了,因为他几乎一贯正确,而且基本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使得斯坦顿后来很是敬重总统。
不过,斯坦顿现在的这番话倒是深得拍马之道,而且由于发自内心,丝毫不着痕迹。既然连沃德都是圣人,而他却只不过是一个铺垫罢了,那主角呢?
★撤换麦克莱伦
主角却不能安心去做圣人,因为北方立即陷入于混乱,尽管一些激进的报纸在那里大唱赞歌,但总统却更关心股票的下跌,他知道那是一个民心的晴雨表,而且逃兵越来越多。宣言发表6天后,他给哈姆林副总统写信说,"尽管报纸和名人们交口称誉,对于一个追求虚名的人来说于愿已足,但股票下跌,军队进展速度空前缓慢。这种情况清醒地正视起来,是不太令人满意的。我们在战场上的军队6天之后的今天比6天前少,老兵的损失在数目上超过新兵的补充。北部对宣言的反应口头上很强烈,但单靠嘴里说是杀不死叛军的。"
在北部,早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就有一帮民主党人反对战争,主张媾和。
这些人煽动反战情绪,甚至鼓动叛乱,他们像毒蛇一样阴险恶毒,故被称为"铜头蛇"。现在这帮人更起劲地反对解放奴隶,差不多整个民主党都受了影响,他们认为美国"将成为白人的国度",而"黑鬼永远不能跟白种人平等"。民主党的力量不可低估, 11月初秋季选举的结果表明,国会众议院民主党从44席增加到75席,这个数字表明了共和党至少在后方遭到了失败,这也难怪征兵工作为什么那么不顺。共和党人的支持者都上前线去了,留下来的民主党人便成了多数。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大原因是从林肯与费城的W.凯利重新当选后的一番对话中体会出来的,凯利明确表示,他的当选仅仅只是由于他单独提出了要求用一个勇于作战的将领取代麦克莱伦,否则他也难逃败绩。
林肯深以为然,第二天即11月5日即令解除麦克莱伦少将波托马克军团司令的职务,由伯恩赛德少将接任。7日深夜,麦克莱伦接到了命令。
自安提滩战役后,林肯就难以按捺对麦克莱伦的不满,当时林肯催促有可能就消灭敌人,麦克莱伦却坐失良机。即便如此,如果麦克莱伦略事休整后紧跟着逼近里士满,这也要令总统好想些。然而不,麦克莱伦别的本事没有,按兵不动的本事却极为拿手。林肯在10月一直耐心地试图说服麦克莱伦出击,总统10月13日的信充分表明了他精通军事知识,他对麦克莱伦说:"据我所知,你打电报给哈勒克将军,说你无法供养你在温彻斯特的军队,除非从哈珀斯渡口到该地的铁路畅通无阻。但敌人目前却确实在供养他们在温彻斯特的军队,而他们离铁路交通比你如果没有上述铁路要走的路程几乎远一倍。敌人现在正从库尔佩珀法院大厦用运货车运输物资,路程正好比你从哈珀斯渡口出发大约长一倍。敌人的运货车的数量肯定不及你的一半。你如果能充分利用从哈珀斯渡口到温彻斯特的铁路,我当然非常高兴,但是要打通铁路,就会把余下的秋天的日子白白浪费掉,实际上忽视了时间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不能也不应该忽视的。还有,你知道,有一条关于战争的准则:在不暴露自己交通线的前提下尽可能破坏敌人的交通线。你的做法仿佛这个准则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和敌人互换位置看看,你难道不认为敌人会在24小时内就破坏掉你和里士满之间的交通吗?你怕敌人进入宾夕法尼亚,但敌人如果以全部兵力这样做,就会把交通线全都送给你,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跟在后面消灭他就是了。如果敌人不是用全部兵力这样做,那么,攻击和打垮他剩在后面的部队就更容易了。不计算水路在内,把你能走的路线和敌人必然要走的路线相比,你目前离里士满比敌人近。除非你承认敌人在行军方面比你强,否则你为什么不能在敌人之前赶到那里?敌人的路线是半圆形的,你的路线是直的。道路的情况双方都是一样的。你知道我希望你,但并没有命令你从谢南多亚和蓝岭的下方而不是上方渡过波托马克河。我的看法是,这样立刻就能威胁敌人的交通线,只要敌人容许就加以占领。
"如果敌人向北移动,我就占据他的交通线,紧追不舍。如果敌人防我们占领他的交通线而向里士满移动,我就紧紧压住他,一有机会就打他,至少要试一试从内线打他,把他打往里士满。我说,'试一试',因为如果不试,就永远别想成功。如果敌人在温彻斯特停下来,既不向北也不向南移动,我就在那里同他打,我的设想是,如果我们以逸待劳还不能打败他,那我们出动去打他,就永远难操胜算。这是个简单的道理,极其重要,切勿忘记。
敌人来打我们的时候,就让我们占了便宜,我们决不可放过。我们决不可仅仅把他赶走就算数。既然我们最终一定要在什么地方打败敌人,那我们在近的地方打比在远的地方打容易。如果我们不能在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打败他们,那我们就永远也不能打败他们,因为他们又会躲到里士满的堑壕里去了。"
林肯要劝说春克莱伦实在有些苦口婆心,但却过于婆婆妈妈,这与他粗豪的外表及下层的经历似有些不符,他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而不是一个豪迈敢为的骑士。他内心极为仁慈,从小就不愿伤害动物,现在当他操掌生杀大权之际,他总是尽力赦免那些死囚犯,当一个奴隶贩子经他签署处决令后,他的内心极为痛苦。他不忍见黑人受苦,同样也不忍白人因作逃兵之类的理由被杀,他说美国哭叫着的寡妇已经够多了,别让她们的数目再增加,出于同样的仁慈之心,他赦免了260多名参加明尼苏答州暴动的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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