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很早的时候,库格麦斯到了位于布鲁克林布什威克区的一幢破破烂烂的公寓楼前。爬上三段楼梯后,在昏暗的走廊里,他眯着眼睛找到要找的那户并按响了门铃。我会后悔的,他心里想。
过了几秒钟,开门迎接他的是个矮而瘦削、脸色苍白的男人。
“你就是‘伟人帕斯基’吗?”
“是‘了不起的帕斯基’。你要喝杯茶吗?”
“不喝,我想要浪漫,想要音乐,想要爱情和美貌。”
“可是不喝茶,是吗?真奇怪。那也好,你坐吧。”
帕斯基到了里屋,库格麦斯听到搬动箱子和家具的声音。帕斯基出来时,他面前推了个大物件,下面安有吱吱嘎嘎作响的滚轮。他把顶上放着的几块绸制大手帕取下,吹走一些灰尘。那是个看上去不值什么钱的中式橱柜,油漆得很差。
“帕斯基,”库格麦斯问道,“这是什么骗人的玩意儿?”
“注意了,”帕斯基说,“这可是件好东西,是我去年为皮西厄斯骑士会预订的一次演出研制的,可是后来又取消了。钻进去吧。”
“怎么着,然后你就可以满满地插上剑什么的?”
“你看到剑了吗?”
库格麦斯扮了个鬼脸,嘴里咕哝着钻进橱柜。就在他面前,有块没油漆过的夹板,上面用胶水粘了两颗丑陋的仿宝石,没法不看到。“简直是开玩笑。”他说。
“挺不错的玩笑呢。喂,关键是这样,你在橱柜里,我随便把什么小说扔里面,关上橱柜门,然后敲三次,你就会发现自己一下子进到那本书里。”
库格麦斯不相信地扮了个鬼脸。
“宝石的作用,”帕斯基说,“那是我伸向上帝的手。还不单单是小说,一个短篇,一部戏剧,一首诗,都可以。你可以见到由全世界最杰出的作家创造出来的任何一个女人,想见谁都可以。你可以一直看下去,直到找到最称心的。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你就喊一声,我会让你一眨眼就回来。”
“帕斯基,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我在跟你实打实地说。”帕斯基说。
库格麦斯仍有怀疑。“你是在跟我说,你这个自己做的破箱子能像你说的那样,带我去一趟?”
“二十块钱。”
库格麦斯伸手掏钱包。“看到我才相信。”他说。
帕斯基把钞票装进裤子口袋,转身向书柜走去。
“你想见到谁?嘉莉妹妹?海斯特·白兰?奥菲莉娅?也许是索尔·贝娄笔下的谁?嗨,坦波尔·德里克怎么样?不过对你这样年纪的男人来说,她可不好对付。”
“法国的,我想跟个法国情人有外遇。”
“娜娜怎么样?”
“我不想非得花钱不可。”
“《战争与和平》里的娜塔莎呢?”
“我说过要法国的。我想到了!爱玛·包法利怎么样?听起来最理想了。”
“没问题,库格麦斯,你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喊一声。”帕斯基把福楼拜那本小说的平装本扔了进去。
“你肯定这东西安全吗?”帕斯基关橱柜门时,库格麦斯问道。
“安全,这个破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安全的?”帕斯基在橱柜上敲了三声,然后猛地打开柜门。
库格麦斯不见了,同时,他出现在包法利夫妇的卧室里。在他面前,是个漂亮的女人,背对着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正在叠几样床上用品。不敢相信啊,库格麦斯盯着包法利医生这位迷人的妻子心里想,不可思议,我到了这儿,那就是她。
爱玛吃惊地转过身来。“天哪,您吓了我一跳。”她说,“您是谁?”她用的是平装书上那种翻译过来的标准英语。
真是太棒了,他心想,接着就意识到她在跟他说话,就说:“对不起,我是西德尼·库格麦斯,市立大学的,人文学教授,CCNY,知道吗?在曼哈顿上城。我——哦,我的天!”
爱玛·包法利轻浮地笑了,她说:“您想喝点儿什么?要么,来杯葡萄酒好吗?”
她真漂亮,库格麦斯心想,跟和我同床共寝的老没劲儿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突然感到一阵冲动,想把这个美人揽入怀内,并告诉她他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她那种女人。
“好吧,来点儿葡萄酒,”他声音沙哑地说,“白的,不,红的,不,白的,喝白葡萄酒吧。”
“夏尔今天出去了。”爱玛说,话里带着挑逗性的暗示。
喝完酒,他们去风景优美的法国乡间散步。“我一直梦想一个神秘的陌生人会现身,把我从这种单调乏味的粗俗乡村生活中拯救出去。”爱玛说着抓紧了他的手。他俩经过一个小教堂。“我喜欢你的穿着,”她低声说,“我在这儿从来没见到过,很……很时髦。”
“这叫休闲装,”他语气浪漫地说,“是削价货。”突然,他吻了她。接下来的一个钟头里,他们一起躺在树下低声交谈,并用眼睛进行意蕴深长的对话。后来库格麦斯站起身,他刚刚想起要和达芙妮在布鲁明代尔商店碰头。“我得走了,”他告诉她,“可是别担心,我还会回来。”
7/39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