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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之间

时间:2013-10-13 10:43:05  来源:  作者:吉尔·柏奈特  
简介:美国驻菲律宾大使的女儿赖蕾莉,出生在美国南部一个富豪家族,从小娇生惯养,长到十七岁了还未见
到父亲。为了寻找父爱,她只身来到菲律宾,在等待父亲时,偶然被一个正在遭叛军追捕的美国雇佣兵傅山
姆所劫持。这个生长在美国北方芝加哥贫民窟的独眼大兵,其意在保护她,怕她为自己受连累,结果在逃亡
中一直与她在一起,二人经历了许多危险和磨难,终于结下浪漫的爱情之果。...

 

  还要做什么给他们吃呢?她检视过那些布袋和木桶,瞧见一些米。简直太完美了。她回头看看正滋滋作响的鸡肉,抹掉前额上的汗水,屋里愈来愈热了。

 

  她又从墙上取下几个锅放在最后一个炉上,汗流泱背地加水又加米,直到米几乎从锅里溢出来为止。她盖上锅盖,回头检查炸鸡。

 

  她拿着一枝汤匙想翻动肉块,它们却文风不动,她努力想把汤匙插进鸡肉底下。烟开始缕缕上升,明显的焦味充满室内。

 

  飞快地瞄了其他的锅一眼她便知道炉已过热。她动作像闪电似地在炉间移动,努力想撬起粘锅的鸡。油飞溅在她手上和衣服上。

 

  最远的炉上传来水开了的嘶嘶声,莉儿转身只见冒出白泡沫的米把锅盖掀掉在地板上,带水的米溢出来,白色蒸汽和肉焦味混在一起。

 

  她惊恐地跑来跑去,一块块的米和着白色的米浆流下烤炉的铁门。炉子太热了,她得去推推节气闸散热一下才成。

 

  或者是关上气门呢?

 

  噢,真要命!她全都搞混了。镇静,她命令自己,努力不去理会不断喷出来的米水。她挥开烟雾试着专心一志。节气闸是用来控制空气的,而气门也一样?仍不停冒出的烟愈来愈黑,一锅锅的米啦啦作响地摇晃。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她两手各握紧一个把手,将之关闭。

 

  轰然的爆炸声令每个士兵都转过头去,包括山姆在内。他直觉地想到他们被袭击了,但落在他脚边半生不熟的鸡肉推翻了那个念头。

 

  “噢,狗屎!”他丢下手上的炸弹,跑向炊事房。

 

  黑烟自原先覆有茅草的屋顶涌出,鸡毛如雪片般自空中飘下。前门只剩一道绞链支撑,山姆往前走时踏到了后门。木桶碎裂,铁罐四处滚动,屋内有一整边被麦粉之类的东西搞得一片白。

 

  “莉儿!”他踩过一地残骸,不小心踏到粘糊糊白色的什么。“莉儿!”他再走进去些四处找着她,却只看到后墙上一个五呎大的洞。

 

  山姆跨过大洞便见到倒在八呎外的她,赶忙冲过去蹲在她身旁。昏迷不醒的她呼吸轻浅。“莉儿,回答我,快醒来呀!”

 

  她没动静。他双手抚过她,观察着她躺在地上的样子,然后极其小心地抱起她,大步走向她的小屋。他直盯着她灰白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她合上的眼睑沾了白色,满是擦伤和割伤的颊上则沾了烟灰。一小道血迹自她裂伤的唇渗出,烧焦变黑的金发足足短了五吋。

 

  “她还好吧?”吉姆跑上前来,后面是葛麦兹和其他的士兵。

 

  “我不知道,她失去知觉了。”山姆踏上屋前的阶梯,吉姆推开门,山姆把她抱到床上。“替我拿些水和毛巾来好吗?”他看着她起伏的胸口,向自己保证她正好好呼吸着。他看看她的脸和烧焦的头发,真想踢自己一脚。他早该依最初的直觉把她关在小屋,直到他能带她回她父亲身边为止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像这恼人的小女人一样造成诸多破坏的人。

 

  吉姆把水桶和毛巾放在床边,山姆的注意力自莉儿的花脸上移开。“谢了。”他浸湿毛巾开始擦去烟灰和干了的血迹。

 

  “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必了,帮我看着那些人,好吗?”

 

  “没问题。”

 

  山姆把她的脸、胳膊和颈子弄干净后,又把毛巾浸湿绞干,再搭好放在她额上。他有的是时间坐在那儿看她、自责。

 

  她哄得他答应让她做一件他明知她根本无法做到的事,而这女人能做的事根本没几件……他修正这个想法。她设法穿过了丛林,甚至还偶尔赶上他,除了在海湾得知错过了人质交换的那一次之外,她从没歇斯底里过。

 

  她的个性中有某种和她被娇宠的富家女——他最早的想法——的背景完全矛盾的特质。他完全错了,她不是个眼高于顶,被宠坏了的小鬼,而是个需要保证、接纳及鼓励的人。她渴望被人喜爱,却又似乎从不期待任何人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拥有一切——金钱、家人、社会地位——的女孩却没有多少自我呢?他虽没做什么帮她,但也知道自己并非令她如此的原因。然而他却是她受伤的原因,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令他忘了西班牙、枪枝、贪婪,一切的一切。

 

  他此刻真的感觉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还有再度出现的罪恶感。他不知道她怎能引出他甚至从不知其存在的罪恶感,但她的确做到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事。他在乎,而且不怎么欣赏这种感觉。他相信在乎某件事物将蒙蔽一个人的判断力,而山姆向来是以自己客观的决断力为做的。

 

  然而看着她时,他却不期然地涌起一股几乎令他感到谦卑的保护欲望。他已不记得何时曾对什么东西有过类似的感觉,而直到此时他才承认,事实是自她拿洋伞戳他,进入他的生活中起,他便有这种感觉了。

 

  多年的佣兵生涯,他除了自己的一条老命外从未想要保护过什么;而那对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罢了。他屡屡与死神交手并总是赢家,然而只要一涉及莉儿,兴奋的刺激便顿然为强烈的恐惧所取代。

 

  思及此他不觉深吸口气,视线移向窗外,凝视着日暮时分的天色转成粉红,和她那袭累赘的洋装及致命的洋伞同一个颜色,狐疑着他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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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门被打开。莉儿放下正在照的镜子抬起头,是山姆,他带来两枝长而粗的竹竿。

 

  “我带这个来给你。”他走到榻边俯视着她。

 

  她自觉像只渺小的蚂蚁,便急急坐高一些,一方面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方面至少能感觉自己不那么弱小。

 

  “脚踝好些了没?”

 

  “还是一用力就痛。”

 

  “所以我才带这个来。”他递出竹竿。“葛麦兹为你做的拐杖。”

 

  “葛麦兹做的吗?”

 

  他点点头。

 

  “为我做的?”

 

  “对啊,为你做的。”

 

  “哦。”她为那些入还会想到她而颇觉惊讶。

 

  他俯身拿起镜子,接着审视她好半晌、她原以为将看到怜悯、不屑或其他类似的表情,但他的睑上没显露出任何思绪。

 

  她伸手欲拂开脸颊上的发丝,指头却在触及烧焦、参差不齐的发梢时僵了一下。她尴尬的视线迎上他的,心想将看见一抹嘲讽的微笑,而它却不见踪影。她立刻把发尾塞到耳后。

 

  他把镜子搁在曼莎的空栖木旁的桌上,直起身子。“你要在那儿坐一整天或是要试试这个?”

 

  她足足瞪着它们一分钟之久。

 

  “看你的表情,想必是没用过拐杖了。”

 

  她摇头。

 

  他把它们搁在床边,伸出一只手。“站起来。”

 

  她抓住那只手站起来,小心地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脚踝上。他用一臂环住她靠着他身侧,她立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她的右臂环在他的腰际,左手扶着他的胸膛稳住自己。他猛吸口气的声音划破一室的沉默。他伸手将她的手移下肋间,俯身拿起拐杖。“来,”他递给她其中一枝。“把这个放在那边腋下。”

 

  然后他一手抬起她的手臂,将另一枝拐杖置于她的右腋下。“抓好这两个小把手。”他把她的手伸到竹竿约一半长处嵌着的小竹片。

 

  “现在举起拐杖向前移动。”他的嘴离她的耳朵好近,她不禁打个哆膜。为了避免它再度发生,她把拐杖伸到前面一呎远处。

 

  “就是那样……现在把你的重量移到把手上往前进。”

 

  她依言而行。“成功了!”她笑着回头看着山姆。“看好哦!”她又做了一次。“挺简单的,不是吗?”然后她转身要走向他,跨了一大步——太大步了。

 

  左边的拐杖滑掉,她失去平衡。山姆赶紧接住她。“谢谢。”她仰望着他说道。

 

  他以令人不安的方式久久地凝视她,脸上虽没有一丝笑容,却也没有每次她做了什么傻事时总会出现的冷嘲热讽的神情,而她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担心。这时他伸手碰碰她参差不齐、烧焦的发尾。

 

  “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她避开他的双眼。

 

  他伸出一指置于她的颚下把她的脸转回来面对他。他仔细端详着她,八成是在看她的瘀青吧,她想道,她已经在镜子里见过自己黑青的脸颊、割伤的脸和红肿的嘴唇了。“是啊,的确。”他用手心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掠过她肿胀的唇。

 

  诚实的山姆。她该觉得被冒犯了,但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完全被他拇指的触觉迷住了。他开始慢慢俯下头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他要吻我了,她想道,胸臆间充满一股纯然的喜悦。她的眼皮沉重得直要合上,她命令它们打开,看着他等待四唇相接,他温暖的鼻息拂过她的嘴的刹那。

 

  在相距仅仅一吋时,他突然打住。事情快得令她只能眨眨眼。他退开深吸呼一次,接着转身拾起拐杖塞回她的腋下又走了开,任她独自品尝凄冷空虚的感觉;她深吸口气望向他处,脑中混乱地猜测着他停住的原因。她的视线掠过镜子,想起自己的模样,然后她就不再怪他了。她的样子甚至比吉姆和山姆打过架后还糟。

 

  “我对炊事房的事很抱歉。”她对着他的背说道。

 

  他双手插进口袋。“反正它也得换屋顶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两个只是无言地站着。他一旋身仿佛要说什么要紧的事,门却砰地打开,吉姆带着站在他肩上的曼莎走了进来。

 

  “强——奸!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姆炙热的目光投向她,她顿时忆起曼莎上一次尖叫出这蠢话时所发生的事。她感觉到自己额生红晕,也看见山姆脸上的回忆。

 

  “我很抱歉教了她那句话。”吉姆开口道。

 

  “我也一样。”山姆直勾勾地盯着她。

 

  屋内的温度升得比满月时的潮汐还快。她知道自己该看向别处,但她不想。

 

  “信到了。”

 

  “什么信?”山姆心不在焉地问道,一退端详着她,使她不禁希望吉姆快点离开。

 

  “她父亲的信,四天后他会在圣克鲁兹和你们碰面。”

 

  她看向吉姆,他说的话终于进了她的脑海:她要离开这里回家了。发生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她的胃竟然因这个念头而下沉,就像每次搭船时那样。她转向山姆,想看看他的反应。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抹渴望的眼神消褪,取而代之的是她最讨厌的嘲讽。

 

  “这敢情好,我猜赖大小姐终于能回她爹的身边去啦!”话一出口,山姆便不再看她一眼地掉头离去。

 

  “你很清楚酒瓶是没法拉起掉在里头的人的。”

 

  山姆对吉姆大皱其眉。“你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意思是我了解你,而你有了麻烦。”

 

  山姆举瓶就唇,咕嘻嘻吞下几大口灼人的酒。“能请阁下略加说明吗?”

 

  “女人的麻烦。”

 

  “那女人的确是个麻烦没错,再四天她就回她老爹身边,烦不到我了。”

 

  “那你干么猛灌那玩意儿?”

 

  “我在庆祝。”

 

  “那我就是大天使加百列。”他喃喃道。

 

  “你是打哪时起成了我的管家的?”

 

  “打你像是需要一个管家时开始啊!”

 

  山姆一脚跨上旁边的椅子,直瞪着威士忌瓶口。“你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吗?”

 

  “啊,我想我可以溜到莉儿房里,给她一个临别的刺激兴奋。”

 

  山姆的靴子砰地落至地面。“你敢碰她,我发誓—一”他顿住,明白自己泄漏了秘密。

 

  “怎么样?”吉姆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不许碰她。”

 

  吉姆吹着类似结婚进行曲的口哨。

 

  “闭嘴!”

 

  吉姆乖乖照做,微笑地替自己斟杯酒坐下,隔着杯缘打量山姆,那眼神像极了把猎物逼到角落的吸血蝙蝠。他不喜欢那种眼神,于是又拿起瓶子灌了几口酒避免看吉姆。

 

  “她真的那么火热吗?”

 

  山姆一口酒足足喷了有三尺远,他呛咳着以足以令人双膝落地的目光瞪着吉姆。“我要宰了那只死鸟。”

 

  吉姆笑着向前拍拍他的背。“得了,山姆老兄,你的幽默感都上哪儿去啦?”

 

  “从你养那只饶舌鸟那一刻起我就把它弄丢了。”

 

  “错,你是在迷上那个金发小美人蜜糖般声音的那一刻丢掉它的。”

 

  山姆诅咒,一分钟后他说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见他朋友翻翻眼珠,山姆举起一只手。“当然那不是真的——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明天我就得带她回她那声望显赫的父亲身边去了。”

 

  “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一面的你呢。”吉姆又给自己倒了另一杯酒。

 

  “什么?”山姆低吼道。

 

  “嫉妒嘛!”

 

  “我?嫉妒?狗屎……”

 

  “你的话听来就像是嫉妒,对她父亲。”

 

  “我这辈子还没嫉妒过谁。理由之一,还没有任何东西会令我产生嫉妒的。”

 

  “随便你怎么否认,反正我有一只黑眼圈可以证明。”

 

  “傻瓜和作白日梦的人才嫉妒,”山姆又灌下更多威士忌。“只有那种人才会笨得去渴望不可能拥有的东西。而我既非傻瓜也非作白日梦的人,孩提时期我就学到这个教训了。”

 

  “我认为你是想要自以为不能拥有的东西,而它正是那个女人。”

 

  “你爱怎么想都行,但那不代表你是对的。”山姆又喝口酒,心想自己大概得承认的确在肉体上想要她,但话说回来,从在市场那天起他们便被迫要部在一起,故而他对她的反应——例如那种想保护她的冲动——也只是一时的错觉罢了。他一定能做些什么来消除这种感觉及冲动。想必她就是那种让男人身不由己的女人吧,虽然直到目前他还未见过这种女人,但她们确实是存在的。他八成是老了或什么的,而且当然不是在嫉妒。

 

  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她回她归属的地方,那他就不必再担赖小姐的心了。他们越早出发,他就能越快摆脱她继续这里未完的工作,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完成这里的工作后他要回美国休息一阵子,找个安静而且能让他的身心都放松的地方,可能是旧金山或西北部吧。对,西雅图应该行得通,那里可是美国境内离南卡州最远的地方了。

 

  隆隆的雷声惊醒了莉儿。那既非打雷也不是大象,但不论是什么,那声音都几乎震垮木墙。门像是暴风过境似地猛然砰地大开,一个黑暗的身形跌进门内。

 

  莉儿尖叫。

 

  “嘘!”

 

  “山姆!”她惊喘一声。

 

  他黑暗的身形坐起来,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她却知道他正看着她。“老天,你一定得停止那样尖叫,莉儿。”他摇摇头。“我的耳朵受不了。”

 

  “你在干么?”

 

  “站起来。”他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

 

  “我是说你来这里干么?已经很晚了。”

 

  “我来告诉你明天我们就走了,一大早。”

 

  “那么快?”

 

  他关上门笨拙地走向卧榻。“怎么啦,赖小姐?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小老爹吗?”

 

  “我当然想,只是我以为会有更多准备的时间。”

 

  “我们得走山路,雨季快来了。”

 

  “山路和雨季有什么关联呢?”

 

  “洪水。”

 

  “喔,我懂了。”至少她自认为大概懂了,他是从不把事情解释得太清楚的。“就只有那样吗?”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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