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把姑娘带到楼下,让她坐在一张矮台子上。芭芭托像尊平静的雕像一般坐在那儿。玛丽给她穿上了蓝色的紧身连衣裤,把她的金发向后梳,用一根蓝丝带系成马尾辫。芭芭拉收拾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尊可爱的蜡人儿。
“外表可爱,内心却全毁了。天杀的赖克!”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过你,玛丽。在库卡的鸽子笼里我怒火万丈。我把怒火投向那个荒淫的鼻涕虫奎扎德和他的妻子……当我透思到赖克在楼上的时候,我的怒火喷在他脸上。我……”
“你对奎扎德做了什么?”
“神经元冲击波。什么时候到实验室来,我们会演示给你看。这是个新招数。如果你成了一级,我们会教你的。它就像是超感方式的神经干扰枪。”
“致命的?”
“忘了超感誓言?当然不是。”
“你穿过地板透思到了赖克?怎么做的?”
“思维波反射。那间窥淫房想听下面的声音时不是借助于窃听器,而是依靠那间房子完全开放的声音传递渠道。这是赖克的错误。他的思维顺着声音传递渠道传了下来。我发誓,当时我巴不得他有那胆子开枪,我好用冲击波轰掉他,结案。”
“他为什么不开枪?”
“我不知道,玛丽。我不知道。当时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杀了我们。他以为他是安全的……并不知道有冲击波这回事,虽说奎扎德被击倒的事让他有点不踏实,可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无法开枪。”
“害怕?”
“赖克不是懦夫。他并没有害怕。他只是不能够。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下一次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才把芭芭拉·德考特尼留在我家,在我自己的房子里透思她。她在这里不会出事。”
“在金斯敦医院才不会出事。”
“对于我想要做的工作来说,那里不够安静。”
“什么?”
“详细的谋杀的画面都锁在她歇斯底里症的表现之下。我必须把它弄出来……一点一点的。这些一到手,我就逮住赖克了。”
玛丽站起身,“玛丽·诺亚斯退场。”
“坐下,透思士!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你要留在这里陪着这个姑娘。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们两个可以住我的卧室。我自己睡书房。”
“得了吧,林克,别来这一套。你尴尬了。让咱们瞧瞧,看我能不能在你的思维屏障上扎个小针眼儿。”
“听着——”
“少来,鲍威尔先生。”玛丽放声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想我来做陪护女伴。这个词儿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对不对?你也一样,林克。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返祖倾向。”
“胡说八道。哪怕在玩主圈子里,我都是最……”
“可那个图像是什么?哦,圆桌骑士。加兰哈德①·鲍威尔先生。在那下面还藏着什么,我……”突然她止住笑,面色变得苍白。
①加兰哈德:英国亚瑟王时代著名骑士,曾寻找圣杯。
“你挖到了什么?”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
“得了吧,玛丽。”
“不说了不说了,林克。还有,别为那个透思我。如果你自己都认识不到自己的想法,最好不要从第二手途径去获知,尤其别从我这里。”
他好奇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耸耸肩膀,“好吧,玛丽。我们最好开始工作。”
他对芭芭拉·德考特尼说:“救命,芭芭拉。”
她立刻“唰”地在矮台上坐得笔直,做出倾听的姿势,他则开始巧妙地挖掘……
床单的感觉……朦胧的呼喊声……谁的声音,芭芭拉?在前意识的深处,她有了反应,“是谁?”一个朋友,芭芭拉。“没有人。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人。”她确实是一个人,飞奔下一条走廊,冲破一扇门,撞进一个兰花状的房间,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芭芭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是谁?“走开。请走开。我不喜欢声音。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在我耳朵里尖叫……”她尖叫起来,恐惧的本能驱使她躲开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影想抓住她、不让她靠近她的父亲。她转过身来,绕过去……你父亲在做什么,芭芭拉?“他……不。你不属于这里。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父亲和我还有……”那个模糊的身影抓住了她。他的面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就一下,接着便消失了。再看一眼,芭芭拉、保养得很好的脸。眼睛分得很开,小小的雕刻般的鼻子。小小的感性的嘴巴。
看上去像一道疤。是他吗?再看看这幅图像。是那个人吗?“是的。
是的。是的。”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她又跪倒了,平静,无生命的木偶,死人一般。
鲍威尔抹掉脸上的汗水,扶着姑娘坐回矮台。他受到了极度的震动……比芭芭拉·德考特尼还要糟糕。歇斯底里症缓冲了对她的情感冲击。他却什么防护都没有。他重新经历了她的恐惧、她的惊骇、她的痛苦,赤裸裸,而且没有保护。
“是本·赖克,玛丽。你也看到那个图像了吗?”
“撑不了那么久,林克。我半路就逃了,让自己能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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