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波士顿怎么样?”尼克问,他实在想不出来有其他的好说,又不能真说出来此刻他在想的是: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谁邀请你进来董事会的,到底怎么回事?费利菲尔德公司是有权利往董事会里插人,然而就这么拖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新董事来一起开会,并不叫酷,以前根本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也不算开了个很好的先例,等等,又或许,开先例——这才是重点。
“非常棒,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食客,在波士顿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范格得是纽约北部一个手工酿酒厂的合伙人,”托德说,“那家啤酒厂生产的比利时啤酒简直就是比利时境外能买到的最棒的了,叫修道院麦芽啤酒,对吧?”
“是的。”
“欢迎加入董事会,”尼克说,“相信你经营比利时酒厂的专业知识一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比利时啤酒,麦芽啤酒,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大家一同走进会议室时,托德一把抓住尼克的手肘,低声说:“阿特拉斯麦肯基那伙人没戏啦?”
“呃?”
“斯科特昨晚告诉我了。”
“你在说什么?”
托德不解地瞟了他一眼:“那份合同啊,”他悄声说,“怎么最后脱钩了?”
“什么?”他到底胡扯些什么?阿特拉斯麦肯基那笔买卖就差在合同上签字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别担心,这个今天上午不会提的,不过还是挺大的一个打击,是吧?”他提高声音,大声叫道,“米尔顿夫人!”
托德转身朝刚进门的多萝西走去,两只大手罩在她的小手外面,用力握着,等着她将脸颊移近,让他亲吻。
多萝西身穿南茜·里根紫红色套装,翻领上压着滚边,花白的头发中隐隐透着蓝色,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冰冷的蓝色眼瞳。费利菲尔德给多萝西·斯查顿·米尔顿留下了公司的一小部分,还有董事会的一个席位,这是当时她提出的条件之一,威拉德对此并无异议,毕竟让创始家族的成员依旧和斯查顿保持着一缕联系也是好事,可以让大家看到费利菲尔德公司仍然尊重传统。当然,多萝西是没有多大权利的,大多时候,她不过是在这儿摆摆样子。费利菲尔德公司拥有斯查顿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完全掌控董事会,说一是一,多萝西是个聪明人,完全明白这一点,但是她一样明白,至少在会议室外,以大家对她的尊重,她还是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她的父亲,哈罗德·斯查顿,曾是瓦巴锡铁路上的一名修理工,做过铁匠的学徒,还当过高空作业工人,后来在急流城的钢铁公司做了机械师,之后就用富有的岳父给他的资金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他最大的原动力是想为金属文件柜制造出更好的挂式滚轴——用在挂式抽屉上的同步滚轴。他唯一的儿子童年夭折,只剩下多萝西一个女儿,但那个年代女人是无法出面经营企业的,所以他最终将公司交给了多萝西的丈夫,米尔顿。多萝西的晚年都是在梵威克东区一幢空旷、幽暗的别墅中度过,像本城的族长,社会的权威,俨然成了这样一个小城镇社会圈子里最令人敬畏的女皇。几乎镇上每个委员会和机构她都列席,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主席。尽管她喜欢尼克,把他推向总裁宝座,但看待他的眼光,毕竟还是透着一种看待下一阶层的高姿态,因为尼克的爸爸原本只是斯查顿公司车间的小工,尽管多萝西似乎忘了,她和她工人出身的老爸,也只是隔了一代而已。
尼克被托德的话弄得晕头转向,这时看到斯科特坐在椭圆形红褐色会议桌他一贯的座位上,尼克走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耳中仍听到托德说:“多萝西,让我来介绍一下范格得。”
“嘿,”尼克站在斯科特身后,低声说,“阿特拉斯麦肯基出什么事了吗?”
斯科特突然伸直脖子,眼睛睁得老大:“啊,是——是这样,我昨晚晚宴上才接到他们电话——托德刚好在我身边,你知道的……”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几不可闻,尼克没有接话,斯科特只好继续说,“他们改了主意,跟钢铁公司签了合同——你知道的,那个合资的钢铁公司和盖尔·温沃斯公司——”
“他们给你打电话?”
“我猜我的号码可能是在汉威克的快速拨号菜单上,你想,后来那么多轮的谈判——”
“你有了什么坏消息,应该第一个告诉我,明不明白?”
尼克几乎看得见斯科特苍白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我——当然,尼克,只是那个情况下,托德就站在那儿,而且——”
“我们晚点再谈。”尼克用力按了一下斯科特的肩膀,大力到明显超过了表示友谊的限度。
尼克听到会议室另一侧传来多萝西尖促的笑声,他在桌子的上首坐了下来。
斯查顿的会议室是整个办公大楼里最保守的地方——巨大的红木会议桌,十五个座位,不过自从公司被收购以来,就再没有过十五位董事。顶级斯查顿黑色皮质共生椅,只需按一下按钮,每一处屏幕都可以随意升降,调整角度,一切看起来和世界各地大公司里的会议室毫无二致。
尼克清了清喉咙,环视一圈,心中再清楚不过,今非昔比,坐在他周围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是朋友了:“好,不如我们就从财务总监的报告开始吧。”31
尼克带他们二人走进一间小会议室。在工作间里谈是绝对不行的,那里隔墙有耳,什么人都可能听得见,包括玛吉在内。
他走在前面,坐到首座,两位侦探甫一落座,他立刻开口,声音冷静,不容置疑,同时兼具语气轻快,诚恳友善。他是个日理万机的公司总裁,而这两个警察来找他,居然都不预约,甚至事先连个电话都没打。尽管如此,他却不想让他们感到不受重视,毕竟他们在调查一名斯查顿员工的死因,他的用意是,要让他们觉得,他作为总裁,对这件事还是相当关注的。这两方面,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掌握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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