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尼克脸上溢满理解和同情,脚下移动,慢慢地靠近她。
“站住,尼克。”她退后一步,警告性地举起手中的打火机,“不要过来。”
“事情总会变的,卡西,会往好的方向走。”
泪水从她眼中不住涌出,滑过黑眼圈,滴滴落到地上:“不,”她决然说,“是时候了。”接着,尼克听到“哧”的一声——大拇指摩擦打火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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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黛丽一边挨向厨房,一边仔细聆听四处的动静。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奇怪的是,听到尼克亲口承认罪行,她竟没有一丝激动,没有一丝欢喜。突然之间,只是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想起了《马太福音》里那则无怜悯心仆人的寓言,想起了自己贴在电脑屏幕旁那张纸条:“记住:我们是上帝的使者。”
她知道该拿尼克怎么办了。杀死斯戴德勒的那把枪是多年前艾迪偷来的,而艾迪现在就躺在外面的草坪上,已经成了死人。
死无对证。
人既已死,自然无法定罪。
具体怎么办,只待事后慢慢理清。
目前,她必须阻止卡西·斯戴德勒。
问题是这种情况并不符合她一贯接受的训练模式,该怎么办?她沿着墙慢慢挪近,脸颊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抓紧漆得光滑的门柱。
尼克看没看见她在这里呢?
她想他应该察觉到了。
耳中传来刺耳的尖锐鸣声,她看到声音的来源,一个可燃性气体检测仪,测量空气中煤气浓度的仪器。现在已经定格成持续高音鸣叫,意味着空气中煤气浓度已经到达最佳燃点——虽然忘了准确浓度数字,但她知道大概是百分之十左右。卡西·斯戴德勒是在等室内空气中丙烷的浓度升至最危险易爆的那个百分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告诉自己,要事先计算好,不能莽撞行事。否则,万一她偷偷从后面扑向卡西,全靠出其不意徒手将她摔到地上,结果卡西愕然之下,点燃了打火机,那就糟了。
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这种局面。
她从大厅的桌下摸过,小心翼翼地防止震动桌面,免得将雪花石灯具碰倒。最后,终于穿过大厅,进入这个房间,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集中精神聆听,绞尽脑汁思考着各种可能。
第一次摩擦并没有产生火花,卡西皱了皱眉,泪水仍不断涌出,沿两颊滑落。
煤气检测仪尖锐鸣叫的背景下,卡西恍惚着,竟开始哼唱起来,声音轻快柔和:“哦,石洞高喊,我也要燃烧——我要和你一起,升入天堂!”
“卡西,住手!不要这样!”
“这不是你的决定么?是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错了。”
她突然朝尼克身后看去:“卢卡?”
“卡西。”卢卡斯穿过厨房,径直向她走来。
“卢卡,”尼克惊道,“你给我出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卢卡?”卡西说,“我不是告诉你和茱莉叶在地下室待着吗?”
尼克明白,是奥黛丽想办法从房子后门进来,也就是那声开门警铃,然后打开地下室,放出了孩子们,可是茱莉叶呢?为什么没看见她?
卢卡斯一定是从后廊绕过来,穿过娱乐室,从厨房的另一个门进来的。
“你把我们锁在里面了。”卢卡斯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备用钥匙。”
他到底在干什么?“卢卡,走开好吗?”尼克焦急地说。
卢卡斯刻意忽略他的话。“卡西,”他轻抚她的肩,“还记得你给我讲解的那首诗吗——罗伯特·弗罗斯特?”他扬起温暖如旭日的笑容,那么迷人,真挚诚恳,“是叫‘雇工之死’吧?”
尼克注意到,卡西没有拂去卢卡斯的手,她转过去望着卢卡斯,那一瞬,表情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家,是一个在你不得不归的时候,不得不收留你的地方。”卡西喃喃地默念着,声音空洞而缥缈。
卢卡斯点了点头。
不经意间,卢卡斯似乎用余光瞟了一眼尼克。
尼克看到了。
卢卡斯并非全然忽略他。他在向父亲打信号。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卢卡斯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锁定卡西的眼睛,“你说,天下没有什么比家更重要,一个人活着,归根结底是为家庭而活,你说因为有了家,我们才成为人。”
“卢卡斯。”卡西的声音有些微颤动,就在这一刻,尼克纵身过来,把她扑倒在地——
——可是卡西身子一扭,像蛇一样灵活地滑向一边,有如丛林动物般矫健,四肢柔若无骨,又异常敏捷。尼克撞向她的手腕,把刀从她手中敲掉,但卡西同时迅速闪开,于是刀从瓷砖地面上叮叮当当横甩出去。
她跳起身来,把打火机高高举起,耍弄着给两个男人欣赏,“你们这尼克家的男人,我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呢?”她扮了个奇怪的鬼脸,“时间到了,现在,我们得上路了。这个世界必须有个了结。”
卡西身后的人影突然有了动作。
必须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卡西,”尼克说,“看着我。”
她双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不会再藏着了,卡西,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能看得出来,我不再躲藏,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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