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罗杰会这样。”斯潘塞说,“他跟我一样正常。”
“他喝酒常神志不清。”我说。
“我在场。我看见他干的。”艾琳冷静地说。
我向斯潘塞咧嘴一笑。不是灿烂如花的笑,但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尽量装出笑容。
“她要告诉我们了。”我告诉他,“只管听。她会告诉我们。现在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的,没错。”她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事我们连仇敌都不愿告发,何况是自己的丈夫。霍华德,我如果在证人席公开讲,你不会喜欢听的。你这位斯文、多才、永远受欢迎又很赚钱的作家会显得很下贱。性感,对吧?那是在纸上。可怜的傻瓜想努力做到文如其人。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战利品。我偷偷监视过他们。我应该羞愧才对。有些话不能不说了。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惭愧。我看到了整个下流的场面。她用来偷情的客房刚好很幽静,附有车库,门开向死巷侧街,有大树遮挡。终于有一天——罗杰这些人一定会如此——他不再是令人满意的情人了。醉得过了头。他想走,她追出去尖叫,浑身一丝不挂,手上挥舞着一尊小雕像。她骂人的话实在太脏、太下流,我不想重述。然后她想用小雕像打他。你们都是男人,一定知道最叫男人震惊的莫过于一位理当高雅的女士使用淫猥不堪的语言。他醉了,他有过突然暴力发作的前例,此时又发作了。他抢下她手里的小雕像。其他的事你们猜得出来。”
“一定流了不少血。”我说。
“血?”她尖声笑起来,“你们真该看看他回家的样子。我跑去开我的车逃走,他还站在那边俯视她。后来他弯腰把她抱起来,抱进客房。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受到了震撼,已经半醒了。他大约一个钟头后回到家。他很安静。看我等门,他吓了一大跳。但他当时没有醉。他头昏眼花,脸上、头发上、外套前胸都有血迹。我带他到书房盥洗,帮他脱衣服,大致清洗一下,让他上楼淋浴,安顿他上床。我找了一个旧皮箱下楼,收拾沾血的衣服,放进皮箱。我洗了浴盆和地板,然后拿出一条湿毛巾,把他的车子擦干净,开进来放好,又把我的车子开出来。我驶到查特沃斯水库,你们猜得出我怎么处置那个装有染血衣物和毛巾的皮箱了吧。”
她停下来。斯潘塞正在搔左手掌。她飞快地扫他一眼,继续往下说。
“我不在的时候,他起来喝了很多威士忌。第二天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也就是说,他没提半个字,脑子里好像除了宿醉什么都没有。我也没说什么。”
“他一定奇怪那套衣服哪里去了。”我说。
她点点头。“我想他最后会这么想——但他没说出来。那段时间每一件事好像都一起发生了。报上满是那条新闻,接着保罗失踪,然后死在墨西哥。我怎么知道会出这种事?罗杰是我丈夫。他做了可怕的事,但她是可怕的女人呀。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来报纸又突然不登了。一定跟琳达的父亲有关。当然啦,罗杰看了报纸,他说话活像无辜的旁观者,只是恰在此时刚好认识涉案人罢了。”
“你不害怕?”斯潘塞静静地问她。
“霍华德,我吓死了。如果他想起来,可能会杀了我。他是个好演员——大部分作家都是——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在等机会。但我不敢确定。他也许——只是也许——已经永远忘了那件事。而保罗死了。”
“如果他没提过你丢到水库的衣服,证明他起疑了。”我说,“记住,上回他在文章说有一个好人因他而死。”
“他这么说?”她的眼睛睁得恰到好处。
“他这么写——在打字机上。我把它毁掉了,是他叫我毁掉的。我想你已经看过了。”
“我从来不读他正在书房里写的东西。”
“韦林杰带走他那次,你看过字条。你甚至搜过字纸篓。”
“那次不同。”她冷静地说,“我正在找他可能去什么地方的线索。”
“好吧,”我说着往后靠。“还有没有?”
她慢慢摇头,怀着深沉的悲哀。“我想没有。最后一天,他自杀的那天下午,他也许想起来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想知道吗?”
斯潘塞干咳一声。“马洛先生在这种事件中该做什么?是你出主意要他来的。你说服我去办的,你知道。”
“我怕得要命。我怕罗杰,也替他担心。马洛先生是保罗的朋友,几乎是熟人中最后见他的人。保罗也许跟他说过什么。我必须弄清楚。如果他是危险的人物,我要他站在我这边。如果他查出了真相,也许仍有办法救罗杰。”
突然间,看不出什么理由,斯潘塞竟发起狠来。他身子往前倾,下巴往外突。
“艾琳,让我弄清楚。嗯,这儿有一位已经跟警方交恶的私人侦探。他们曾抓他进监狱。据闻他曾协助保罗——你这么叫他,我也这么叫——逃往墨西哥。如果保罗是凶手,协助逃亡是重罪。所以就算他查出真相,能洗清罪名,他也会干坐着不采取行动。你是打这个主意吧?”
“我害怕,霍华德。你不明白吗?我跟凶手同处一室,他说不定是疯子。而大部分时间我跟他单独在一起。”
“我明白。”斯潘塞仍然很强硬。“但马洛没接受,你孤零零一个人。后来罗杰开了那一枪,之后一星期你仍是孤单单一个人。然后罗杰自杀,这回是马洛一个人在场,多方便啊。”
“没错。”她说,“那又怎么样?我有办法吗?”
“好吧。”斯潘塞说,“很可能你认为马洛会发现真相,在枪已响过一次的情况下,他会把枪递给罗杰说:‘听着,老头儿,你是凶手,我知道,你妻子也知道。她是好女人。她受了不少罪。更别提西尔维娅·伦诺克斯的丈夫了。何不行行好,扣一下扳机,人人都会以为只是酗酒过度的案子。我要到湖边散步抽根烟,老头儿。祝你好运,再见。噢,枪在这里,里面有子弹,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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