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错。」布鲁诺喃喃应道。
「不,」雷恩说,「那就错了。听着!巡官,假设如你所说,凶手只是预防在给水果下毒时,有必要迫使黑特太太甚至露易莎噤声的可能性;亦即是说,原本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防御。现在我们知道袭击者对房间非常熟悉,而房间里至少有半打的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使用——像吊在壁炉的铁火钳,事实上,受害人的床边桌上就有两个很沉重的书挡——这些当中任何一样都比相较之下轻微的曼陀林琴更能造成有效的打击。现在,如果凶手在他计划下的犯罪现场,有唾手可得而且甚至效果更好的武器,却还特意跑一趟楼下去取一个纯粹只具臆想效用的武器,那他岂不毫无理由地自找麻烦。」
「由这个逻辑可以断定,曼陀林琴不是要被带去当防御武器、而是要被带去当攻击武器;不仅是以防万一,而且是有计划地使用。而且没有其他武器可以达到他的目的,请注意此点——仅有曼陀林琴。」
「现在我了解了,」萨姆承认,「继续说,雷恩先生。」
「非常好。现在,如果凶手带着曼陀林琴是刻意要当攻击武器使用——那对象是谁呢?是露易莎·卡比安吗?当然不是,我已经指出,那番下毒行动并没有意思要达成效果,凶手并不要毒死她。如果他不要用毒梨子取她的性命,那为什么还要用一个奇怪的武器打她,以取得她的性命呢?不,曼陀林琴的对象当然不是露易莎·卡比安,那么会是谁呢?只可能是黑特太太。这就是我要证明的,两位先生:凶手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毒死露易莎·卡比安,他一向的意图就只是要谋杀埃米莉·黑特。」
演员先生伸长了腿去烤他的脚趾头,「我喉咙痛了!退休以后缺乏锻炼……听我说,如果你们想一想我提出的一些基本事项的相互关系,你们就会了解,这整个推理过程既清晰又有力。第一,通常障眼法、伪装或假动作是遮掩真实目的的烟幕。第二,毒死露易莎的阴谋,如刚才所示,是一个障眼法。第三,在此障眼法下,罪犯刻意带进一把武器。第四,在该情况下,黑特太太是此种刻意带入的武器唯一真正的,或者说谋杀的对象。」
一片沉默中,检察官和萨姆巡官既钦佩又心乱地互望一眼。布鲁诺的表情更是微妙,在他敏锐的面容背后,有某种强烈的挣扎,他瞧一眼萨姆,然后就把眼光落在地板上,顽固地凝视地面良久。
巡官比较心平气和,「听起来确实很对,雷恩先生,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这使整个调查大为改观,现在我们得留神不一样的动机——不是谋害卡比安那个女人,而是谋害黑特太太的动机!」
雷恩点头,他脸上既无满意也无胜利的表情。虽然他的推论完整无暇,他却好像被某个突然滋长的心魔所困扰。此刻他脸上一片阴霾,滔滔演说的光彩逐渐消退,而且他柔软的眉毛下的目光尽盯着检察官布鲁诺。
巡官完全没有注意这些枝节,他的脑袋太忙了,「对付老太太的动机,这么一来……妈的,他们所有的人都有理由敲死老乌鸦。……这样你怎么推论下去?没有结论。依此看,每个人也都有理由杀害露易莎——若不是为了钱,也是为了个人的仇恨……等我们晓得芭芭拉·黑特要怎么处理露易莎以后,也许可以找到一个方向。」
「啊——是,是,」雷恩喃喃地说,「对不起,巡官。虽然我的眼睛看着你,我的脑筋却不是很专注……一个更急迫的问题,遗嘱已经公开,立遗嘱人已经死亡,现在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女人如果一死,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利,原先毒害露易莎的假戏很有可能真作。」
萨姆坐直起来,一脸惊异。「我的天,我怎么都没想到!而且还有一件事。」他大吼,「我们没有办法知道谁是谁。如果露易莎被杀,杀她的人未必就是杀她母亲的同一个人。任何一个与第一次下毒或第二次下毒兼谋杀毫无关联的人,现在都处于谋取露易莎性命的有利位置,因为他或她知道,警方可能认定那是原先的下毒者和杀手所为。真是一团混乱!」
「嗯,我同意,巡官。我们不仅日夜都要保护卡比安小姐,而且要随时监视黑特家里每一个人,还有实验室里的毒药应该马上撤干净。」
「你认为如此吗?」萨姆狡猾地说,「我一点也不以为然。哦,我们会看守实验室,那没问题,但是毒药要留在里面,不管还剩下些什么——也许有人会溜进来偷一罐也说不定!」
布鲁诺检察官抬起眼来看哲瑞·雷恩先生。雷恩的眸子里闪现一丝光芒,他更加弓身缩进椅子,所有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仿佛预备要迎接打击。
布鲁诺露出恶作剧的胜利表情。「哎!」他说,「我把事情想过一遍了,雷恩先生。」
「那你的结论——?」雷恩不动声色地问。
布鲁诺咧嘴一笑。「我不愿打乱你那美妙的分析,可是恐怕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在整个推理过程中,你都假定下毒的和杀人的是同一个人……」雷恩的神情缓和下来,他放松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们以前曾经讨论过,下毒的和杀人的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他们在案发当晚不同的时间分开行事……」
「是,是。」
「确实,」布鲁诺挥一下手继续说,「假若存在一个全然无关的杀人者,那么下毒者的动机就没有得到解释。可是如果他的动机只是要恐吓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女人,要用这些虚张声势的手段把她吓出房子呢?那么有好几个人也许不至于杀人,却具有这样的动机。所以,我说你没有考虑到有两个分开的罪犯的可能性,在这个理论之下,杀黑特太太的人和下毒的人一点关联也没有!」
「除了那晚,」萨姆补充道,他一副对布鲁诺的洞察力颇为惊讶的表情,「还有两个月前的一次。喂,一针戳被你的分析啦,雷恩先生!」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闷笑了几声,把两个客人吓了一跳。「怎么,布鲁诺先生,」他说,「我以为事实非常明显。」
「明显?」两人同时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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