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部广告片,不过恐怕没办法透露来电者的事,因为这牵涉到个人隐私。不过那是另一回事,老实说,我不敢讲我记得每一个来电的内容。”
“我理解。但你能不能回想一下?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也许你稍微想一下就记起来了。”
她想要找理由推托,但被我打断了。我继续请求她。“至于隐私的部分,”我说,“我相信你当然有自己的原则,但这原则是否还适用在已逝去的人身上? ”
阿拉贝拉夫人叹了一口气。“可是,”她说,“你听到的也许不是你太太的声音,说不定是另一个女人的。会不会是你悲伤过度,才让你产生这种误会?”
“我很清楚我太太的声音是什么样子。”我说,口气冷得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我做了个深呼吸,稳住情绪。“此外,”我说,“我在电话帐单上看到这笔 记录,那天是十月二十三日,东部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你和她一共讲了46分钟。这样你总该能想起什么吧?拜托你想一下。”见她没有马上回答,我 便再说下去。“你也知道,我打的这个电话一分钟要5块钱,而我不打算马上挂断,直到从你那里得到答案为止。像这样的机会多久才会出现一次?”
她没笑。但当她开口时,我感觉得到她的态度缓和多了。“你能不能多讲一点你太太的事?”她说。
我照做了,把所有想到的事情都告诉她。我告诉她我和露西相遇的情景,告诉她露西死亡的经过;我告诉她从意外发生到现在我是怎么捱过来的,如何把心 思全系于破解一些可能不是线索的线索;我告诉她我和罗丽所做的努力,一直说到被人打开的后门与空荡荡的后院。我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但在我终于把 话讲完时,我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了。
听完我说的话,电话那端却是长长一阵沉默。“阿拉贝拉夫人,”我说,“你还在吗?”
“我还在,宝贝儿。”她说。
“那么……这样有帮助吗?”我说,“这样是不是让你想起露西的来电内容了?”我的声音哑了。如果这样她还拒绝的话,我想我一定无法承受。
“我应该可以帮你。”她说。我立即长吐了一口气,但听来极像呜咽。“必须坦白告诉你,我不记得那个电话了。我一个月要接上百个电话,而大部分人的 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不过,我做过笔记。”
笔记!噢,天啊!她把露西来电的内容做成了笔记!这让我一时找不出任何话回答她。
“我正在写一本书,”她说,“内容是关于我担任阿拉贝拉夫人的经历。从去年秋天开始,我把每个电话的内容都做成笔记。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日期和时间 。我可以查一下我的笔记本有没有记载什么,然后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谢谢,”我说,“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
“我知道,宝贝儿。”她说。
我把日期和我的电话号码都告诉她,然后结束了这次谈话。我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既兴奋,又害怕。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我必须冷静下来,在等待阿拉贝拉夫人回电的这段时间,必须找一些事情来填补思绪。我坐下来,打算写一 张寻狗启事。但是,我刚写下“寻找爱犬:八岁罗德西亚脊背犬”这几个字时,我的眼眶就湿了,我不得不把笔放下。于是我换了件事情做,走进书房把笔 记本电脑打开。上次记录书架上的图书的工作尚未完成,我坐在书架前的地上,开始把最下面两层的书名输进电脑。
《十分钟烹饪法》(她的,不过我倒是经常使用。这本书里面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好食谱,尽管往往实际烹饪所需的时间不止十分钟。)
《挖到一只癞蛤蟆:双关语的语言学价值》(我的)
《脱出竞争开始致富》(我的。这是我大学时想追的一个女生的祖父写的。他描述自己如何开始他的邮购生意,不但因而致富,而且每天下午都还能去打高 尔夫球。)
《邮购生意让你发财》(我的。)
《如何做自己喜欢的事且获得成功》(她的。)
《心脏健康运动》(我的。这是本小说,但书店却把它错摆在医疗保健区。)
《放入开关:控制你的脾气》(她的。)
《独一无二的城市》(我的。是一本关于未来的科幻惊悚小说。)
《两个人的约定》(我们的。这是一本关于如何撰写婚礼誓言的书,我们在婚前买的。)
《石头靴子及其他寓言》(她的。)
《纸浆艺术和工艺制作》(她的。)
《英语的历史》(我的。)
《心的方向》(她的。一本解析梦境的书。)
书架上的书就这些了,而我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睡了,毕竟,我一整个晚上都还没合过眼。于是我躺在地毯上,地毯上的绒毛贴着我的脸 ,感觉软柔柔的相当舒服。我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露西一起待在厨房切洋葱。在梦中,我感觉双眼被洋葱辛辣的气味刺得发疼。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切洋葱前是该先剥皮,”她说,“但你也未免剥得太多了。”
“露西!”我说,“你还活着!”此时我的感觉并非惊讶、愉悦或好奇,我只觉得生气,感觉自己从来没像这样愤怒过。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告诉你的。”她说。
“打个电话?”我大声说,“是啊,若你这么做,可真帮了我的一个大忙。”
露西笑了。“真对不起。”她说。
“你以为你回来了就什么都算了吗?”我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我怎么度过的?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我对她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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