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两个狱卒才能制住我,他们把我安置在一个独立的房间内,让我一个人吃早餐。我抱怨我的脚伤,要求看医生,但我才不让狱卒检查我的脚,他们懂 个屁?
我单独吃着早餐,也向他(瓦尼施)道歉,他是对我最没有敌意的一个,“约翰·韦恩”是我最想要赏一巴掌、把他击垮的人,来自亚特兰大的家伙; 我是个佛教徒,但是他一直想激怒我,也真是惹恼了我。我现在想着有一些狱卒还是对我们不错的,像是小兰德里(乔夫),他们使坏只是因为不得不奉命 行事。
狱卒大兰德里(约翰)在他的日记里强调,5704是最麻烦的一个犯人,“至少他是截至目前最常被处罚的犯人”:
每次见到5704,他总是一脸忧郁的样子,但是他的精神,也就是他自称的“怪异心灵”永远健在,他是犯人中意志力最坚强的一个,拒绝洗他的午餐餐 盘,所以我推荐给他一个“脏兮兮”晚餐,并且减少他享受抽烟权力的时间——他有很重的烟瘾。
让我们再看看以下独到的见解。狱卒赛罗斯针对这次监禁事件,给了一个全面性的心理解析:
其中一个犯人,5704,实在太不合作了,所以我决定他把丢到,黑洞里,本来那只是一个照惯例的日常程序,他的反应却非常激烈,而我发现我必须保 护我自己,他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狱卒之名。他恨透我是个狱卒,他对这套制服很反感,虽然他只是将那个形象套在我身上,但我别无选择,身为狱卒, 我只能保护我自己,为什么其他狱卒没有马上冲过来帮我?我想每个人都吓傻了。我发现我比他们更像犯人得多,我只是反映出他们的感觉。他们的行为没 有选择的余地,至少我不认为我们有。我们都被情境压力击垮了,但是我们狱卒们比较有类似自由的幻觉,可惜在那个当下我并不觉得,否则我会停止。我 们全都只是金钱的奴隶,可是犯人更惨,还变成我们的奴隶,不像我们只单纯是金钱的奴隶。后来我发现,我们只不过是环境里头某样事物的奴隶,想到“ 只是个实验”就代表这不会对真实世界带来任何伤害。但这只是自由的幻觉,我知道我可以随时中止一切然后离开,但是我没有,因为出去后没法当奴隶了 。
犯人吉姆4325同意在这个情境下的奴隶样貌:“这个实验里最糟的事情,就是过度制度化的生活,而且全部犯人都要对狱卒们百分之一百二的服从,备 受羞辱又成为狱卒们的奴隶,是最糟的一件事情。”。
然而,狱卒赛罗斯并没有让这种角色压力影响、干扰到挥展他的权势力量。他的记录里写着:“我享受找他们麻烦的感觉,只有:‘中士’2903会让我 感到困扰。他真的怯懦如鼠,我叫他帮我把我的靴子给擦亮上蜡,七次里他没有一次抱怨。”
狱卒凡迪在他的想法中显露出不把犯人们当人看的感觉,而这样的想法也不知不觉地影响着他对他们的看法:“星期四那一天,犯人们显得非常没胆, 除了赛罗斯和5704的一阵扭打,算是我不想见到的小小暴力意外。我想他们就像绵羊一样乖,我才不去理会他们的处境。”
狱卒赛罗斯最后的评估报告中,还有一段狱卒不把犯人们当人看的叙述:
偶尔我会忘记犯人们也是人,但是我总是告诫自己,要体认到他们也是人。有时候我会简单地将他们想成“丧尽天良的犯人”,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 通常是在我下达命令的时候。很疲惫又感到厌恶时,脑袋里大概都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会采取实际行动,真的不把他们当人看,这样比较好做事。
工作人员都一致同意,所有狱卒之中“最按规矩来”的是瓦尼施。他是里头年纪最大的狱卒,跟阿内特一样已经二十四岁了。他们两个都是研究所学生 ,所以比其他狱卒稍微成熟一些,赛罗斯、凡迪、约翰·兰德里都才十八岁。瓦尼施的换班日记报告最多也写得最详细,包括记录各个犯人不遵守命令的次 数,而且他鲜少评论其他狱卒的作为,也没有在报告中提过任何工作上的心理压力。他只有在犯人违反规定时处罚他们,从不摆出专制权威的样子。瓦尼施 的角色扮演已经全然内化在监狱的环境设置里头,他每时每刻都是一个狱卒。他并不像其他狱卒那样戏剧化又滥用职权,比如像是阿内特和赫尔曼。另一方 面,他也不试图让犯人们喜欢他,像是乔夫·兰德里。他就只是做好他的例行工作,尽可能让工作进行得更有效率。我从他的背景资料晓得,瓦尼施有时会 有点以自我为中心,从另一方面看来可能带点武断。
“相较于我们先前能做的,偶尔有些不错的方法可以减少骚扰犯人们的行为。”瓦尼施报告。
这提议展露出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情绪敏感度,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路,有趣的是瓦尼施在事后自我反应的分析。
刚开始进行这个实验时,我认为我也许可以在这个实验中确切拎演好我的角色,但是随着实验的发展,我却发现这个角色开始压迫我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狱卒,开始做以前我认为自己无法胜任的事情。我感到惊讶——不,我感到沮丧——发现自己可以真的是个,嗯——用那样的方法 做事让我非常不习惯,那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而当我这么做那些事情时,我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懊悔,甚至一点也没有愧疚感。只有在事后开始反 省我做过了什么,那样的行为才开始对我产生影响,而那是我从泉没有发觉到自己的那一部分。
犯人5704受到更大的折磨
犯人保罗5704攻击赛罗斯的事情。是早晨10点狱卒区的热门话题,从大夜班换到日班,当一组卸下制服结束一天的值班时,又是另一组的开始。他们同 意他必须受到特别的注意和惩戒,因为攻击狱卒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犯人5704现在不在早晨10点30分的报数列队里,因为他被锁在他一号囚房的床上。因为5704的闹事,狱卒阿内特命令其他人做70下俯卧撑。即使犯人因 为餐点太少和缺乏睡眠的疲累已经渐渐虚脱,他们还是要做相当大量的俯卧撑——那是连我即使吃饱睡好也办不到的事。他们勉强就定位,不情愿又悲情地 做着。
持续着前一天讽刺的主题音乐,犯人们被命令要唱得大声又清楚。《喔,多么美丽的早晨》和《奇异恩典》,再掺混圣歌版的《划、划、划小船》,后 来保罗5704也参加了伙伴们的唱诗队,但口头上还是不顺从。再一次,他又被丢进了黑洞,他使尽力气尖叫咒骂,又一次捶打将黑洞隔成两半的木头隔板。 狱卒们将他拖出来,扣上手铐,两个脚踝链在一起,才把他放回二号囚房,趁这个时间修理黑洞被破坏的部分。禁闭室现在必须隔成两间,才有办法同时容 纳两位欠缺管教的犯人。
作为一个坚持有创意的真正犯人,5704不知怎的竟然将门链由内绑住铁栅,把自己关在囚房内,用力嘲笑那些狱卒们。又一次,狱卒们闯入了他的囚房 ,拖他回到修好的黑洞中,直到他隔天被带到假释委员会接受纪律委员听讯前,才放他出来。
5704不受约束的行为,终于打破了狱卒阿内特苦苦耕耘的平静表象。作为年纪较长的狱卒,社会学研究生,曾经在三所少年监狱兼过课,还曾经因为一 场市民权利的抗议活动被起诉“非法聚会”(后来被判无罪)的阿内特,个性谨慎又拥有最多相关经验,却也是对待犯人们最无情的一个,在大厅之中,他 的行为无时无刻不带着全然的专业。他的口头命令加上控制得当的身体姿态,成为狱卒之中最高的权势代表,就像电视新闻男主播那样,带着从头到脚一致 的身体手势动作。深思熟虑说出每个字句,阿内特用简单明了的方式向周围传达他的姿态,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会激怒他,但也可以想见现在大家都想挑战 他。
当5704卸下他房门的大锁、偷走我的警棍反捅了我的胃一下,而那是我自己的警棍(我刚刚才拿那个捅他)时,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竟然可以感到如此平 静。其他时刻我觉得自己还挺放松的,我从来没有体验到使用权力的快感,指使、命令他们做事也没有让我感到得意洋洋。
在监狱的设置下,阿内特因为他对一些社会科学研究的了解,占了一些优势:
我从阅读中了解监狱生活各种琐事的无聊乏味,了解要让一个人失去方向感那么就要监禁,给他无聊的工作;处罚特定个人的错误行为,还不如处罚其 他犯人来得有用;必须操练的时候,该做好什么就做好什么。我对于社会环境控制的力量十分敏感,而我想要使用一些技巧来挑拨(犯人间)的疏离,只要 使用一点点,就可以达到我要的效果,因为我不想要那么残忍。
为了质疑我稍早释放了5704的事情,阿内特写信到委员会:“5704所有违法的行为已经多到我很难列出清单,他接连不断、非常非常不顺从命令,总是 燃烧着暴力的火焰,情绪极度不稳定,而且一直尝试煽动其他犯人加入他不服从且不合作的行动。他做得不好,甚至知道其他人将会因他而被处罚,他还是 一意孤行。他应该送交到纪律委员会严厉管教。
犯人416以绝食抗议冲撞体制
犯人5704不是唯一受到纪律关切的,我们自从上个星期天到现在已经渐渐能适应这个地方的疯狂之处了,但旧的才去,新的又来。昨天犯人416进来代 替第一个被释放的犯人道格8612,他不敢相信他双眼所见,并且希望马上停止实验离开这里。然而,他的室友告诉他,他不能够离开,其实那是犯人8612带 回来的错误讯息:要离开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在实验结束之前就放任何人走的。这让我想起了当红的一首歌《加州旅馆》的歌词:“你可以在任何时 候结账,但你就是没办法真的离开。’
犯人416不去质疑、挑战这个错误的讯息,反而使用被动的逃离手段。“我做了个计划,”稍后他说,“我会负起这个匆忙下签下合约的责任,但有什 么力量是我可以孤注一掷来撂倒这个体制的呢?我可以向保罗5704一样反叛,但是使用合法的方式出去,我的感觉可能不是很重要,所以我表面上服从好达 成我的目标,让自己执行不可能的任务,拒绝所有酬赏和接受所有他们的处罚。”(后来416发现这个法子不太靠得住,因为那其实是组织劳工对抗管理阶 层时用的策略,也就是“在规则下玩耍”,正式的说法是“带着规则工作”,但不管怎样,他都要揭露这个体制中固有的不合理之处。)
416决定使用绝食的方法,因为借助拒绝狱卒们所提供的食物,他可以夺回一些狱卒们强加在犯人身上的权力。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体,几乎像是难民 营里头的难民。
在某些方面,克莱416从成为斯坦福郡大监狱犯人的第一天以来,受到强大的冲击就更甚于他人,他告诉我们有关个人的,甚至去个人化的分析:
我开始觉得我失去了自己的认同,是那个叫“克莱”的把我丢进这个地方的,是这个人自愿来参与实验的——因为这对我而言本来就是个监狱,现在对 我来说仍然是个监狱。我没办法把它看作一个实验或模拟——是心理学家而不是国家所设立的——监狱。我开始感觉到我的认同正在流失,那个决定到监狱 来的我,开始与我渐行渐远,似乎十分遥远。我是416,这就是我的编号,416必须开始决定该做什么,就是在那当下我决定绝食。我决定绝食,因为那是狱 卒给你的酬赏;虽然他们总是以不让你吃饭当做威胁,但是他们终究必须让你吃,所以当我停止进食,我的手中就多获得了一些权利,因为我发现一件事情 ——他们没办法撂倒我。他们如果没有办法让我进食,他们就只能吃大便,我的绝食有那么点羞辱他们的意味。
他开始拒绝碰他的午餐,阿内特报告说,他在无意间听见416告诉他的室友他打算一直不进食,直到他得到他所要求的法律咨询为止。他说:“再过12 个小时,我就有可能会倒下去,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屈服的。”阿内特发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礼又在背后偷讲话”的犯人,在这场绝食抗议中 ,看不出他任何高尚之处。
这个新犯人准备发动大胆的计划,直接挑战狱卒们的权力,他的行动潜在地让他变成不流血运动英雄,这样可能会唤醒其他乖乖遵守规则的同伴们。相 对之下,5407使用的暴力方式显然不能影响这个倾向系统权力的不平衡。我希望416能有办法想出另一个更可行的方式,唤起其他同伴一起加入这个不服从 行动,用集体绝食来抗议严酷的对待。否则,我担心他若只是聚焦在自己内在的需求上,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敌对。
31/82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