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不是弗兰西生命中唯一的一匹马。弗兰西的姨妈艾薇的丈夫威利·弗里特曼姨夫,也有一匹马。马名叫“鼓手”,它拉一辆送牛奶马车。威利和鼓手之间,并没有弗兰克和鲍勃之间那种友谊。威利和鼓手都在暗自寻思怎么去加害对方。威利姨夫动不动就咒骂鼓手一顿。要是听他说的,这马似乎夜夜无眠,就一门心思在牛奶公司马房里琢磨如何整他呢。
弗兰西喜欢玩一种游戏,想象人和自己的宠物对调过来。布鲁克林常见的宠物是白毛小狮子狗。养狮子狗的女子通常是小个子,胖胖的、白白的、脏脏的、眼睛湿湿的,很像狮子狗。妈妈的音乐老师廷莫尔小姐就很像她家厨房里挂的金丝雀一样。这位廷莫尔小姐是个老处女,小个子,人很聪明,说话像鸟叫一样。如果弗兰克能变成马,他看起来就该像鲍勃。弗兰西从来没有见过威利姨夫的马,但是她知道它什么样子。鼓手应该和威利一样,小个子,瘦瘦黑黑的,眼神紧张,眼白过多。它一定也会像艾薇姨妈的丈夫一样,成天哭丧个脸。她竭力不去想威利姨夫了。
在外头的街道上,十几个男孩扒在铁门上,看着这片街区唯一的马在洗澡。弗兰西看不见他们,但是听到他们在讲话。他们编造各种可怕的故事说这匹马。
“你看它是不是四平八稳的。”一个男孩说,“可这都是装的。弗兰克一不留神,这马张口就咬,把他咬死。”
第二章 图书馆与马(4)
“是啊。”另外一个男孩说,“我昨天还看见马把一个小娃娃踩死了。”
第三个男孩想到了个点子。“我看到马拉大便,拉到一个老太太身上了,那老太太正坐在水槽卖苹果呢。”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拉得苹果上也都是。”
“他们给马戴眼罩,是不让马看到人这么小。要是马知道人这么小,准将人全都干掉了。”
“带上眼罩,会不会还觉得人小?”
“小小的,小不点。”
“哇!”
每个说话的孩子都知道自己在胡扯。但是别的孩子对马的一些说法,他们却又都相信。最后,看鲍勃一直站那里,他们也腻烦了。其中一个人捡了个石子,向马砸去。砸到鲍勃身上的时候,马的毛皮抖动了一下。孩子们瑟瑟发抖,以为马会疯掉。弗兰克抬起头,用温和的布鲁克林口音跟他们说:
“不能这么来吧。马又没害你。”
“是吗?”一个男孩愤怒地喊道。
“是的。”弗兰克回答。
“好了,滚你妈的蛋吧。”那些小一点的孩子总是抛出这么一句狠话来。
弗兰克从从马背上浇下水来,还是用那么轻柔的口气说:“你们是现在滚开呢,还是等我来把你们的屁股踢烂?”
“就凭你一个?”
“就我一个又怎样?我倒是要来教训一下各位。”突然弗兰克蹲下去,捡了一块石头,做出要扔出去的架势。孩子们往后散开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气话。
“我想我们这是自由的国家吧。”
“就是,这街道又不是你家的。”
“我去告诉我舅去,他是警察。”
“给我滚吧。”弗兰克冷冷地说。他小心地把石头放了回去。
大孩子厌倦了这游戏,便三三两两走了。小一点的孩子又蹿了回来。他们想看弗兰克给鲍勃喂燕麦。
弗兰克给马洗完了,牵到树下,好让马头能在树荫下乘凉。他在马脖子上套了满满一袋草料,然后去洗马车了,边洗边吹着 “让我叫你小甜甜”的口哨。仿佛这口哨是一个信号一般,住在诺兰楼下的弗洛茜·加迪斯把头从窗户里伸出来了。
“喂,你好。”她兴致勃勃地叫道。
弗兰克知道是谁在叫他。他等了好长时间才回了一句“你好”,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他走到马车另外一侧。这时候弗洛茜看不到他,但她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跟着过来了。
“今天歇工啦?”她高兴地问。
“快了,是的。”
“我猜你要出去找姑娘吧,今晚是星期六晚上呢。”对方没有回答。“别跟我说你这么帅的小伙子没对象吧。”还是没有回答。“今天晚上在沙姆罗克俱乐部有个场子。”
“是吗?”他的口气并不像是有兴趣的样子。
“是啊,我有两张情侣票。”
“对不起,我有事。”
“在家陪你老娘?”
“这可没准。”
“恶心,见鬼吧你!”她砰一声把窗户关上。弗兰克长舒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弗兰西为弗洛茜感到难过。她从来不放弃希望,不管弗兰克怎么去冷落她。弗洛茜总是去追男人,而男人总是躲着她跑。弗兰西的姨妈茜茜也总是追男人,而男人也总掉过头来追她,最终走到一块去。
弗洛茜·加迪斯对男人是饥不择食,而茜茜只是正常的饥渴,这是二人的不同,但这真是天壤之别啊!
第三章 亲爱的爸爸(1)
爸爸五点钟回家了。到了这时候,马和马车都被锁进了弗莱波家的马房。弗兰西的书看完了,糖果也吃完了。她看到黄昏的阳光照在破旧的篱笆上,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稀薄。她的枕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被风熏得香香的,她在手里拿了一阵子,才放回到小床上。爸爸回来的时候,唱着他最喜欢的歌谣《莫莉·马龙》。他上楼的时候总是唱这歌,好提醒大家他回来了。
在美丽的都柏林,
姑娘们美丽动人。
就在那里我遇上……
没等他唱下一句,弗兰西就笑盈盈把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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