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我们就要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通关口令。骑兵!一个哨兵叫道。
这个是谁,士兵,怎么回事?另一个家伙把弩抵在我的胸口。让一个山谷男孩的屁股弄脏了一批科纳人的好马?你的将军是谁,骑兵?
我吓死了,而且我清楚自己看上去也是这样。
麦克尼姆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怒吼,她透过头盔看着那四个家伙,突然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鸟儿都给吓飞了,她的口音被震怒的嗓音盖住了。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废物,跟一个将军说话胆敢如此放肆!只要我发令,我的奴隶的屁股可以弄脏任何地方!我的将军是谁?我的将军就是我,你们这些该死的脑子进水的玩意儿!马上给我从那块石头上闪开,把你们的队长找来,否则我以战神的名义发誓,我会剥了你的皮,然后钉到最近的那棵黄蜂树上去!
真是个铤而走险、出其不意的计划,对。
麦克尼姆虚张声势的胜利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可一小会儿差不多也够了。两个哨兵面色煞白,放下了他们的弩,然后跳到我们的小路上。还有两个消失在回去的路上。嘶!嘶!我们面前的两个科纳人再也没站起来,麦克尼姆突然用后脚跟踢了一下马,我们的马嘶叫着,用后腿直立起来,然后一下蹿了出去,我失去了平衡。星美的双手扶住我,让我坐在马鞍上,是的,如果不是她的手还会是谁的?我们身后的叫喊声站住!还有吹海螺的声音乱作一团,马儿在飞奔,我刚低头躲过一根大树枝,嘶嘶——哐——第一支箭就射中了它,接着我左边的小腿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在这儿。我那时不由一惊,既难受又镇静,就好比你的身体明白有个地方伤得太厉害,不容易治好的感觉一样。瞧,我把裤子卷起来,你能看到箭头射进去形成的那个伤疤……嗯,当时看上去很疼,比看上去还要疼。
后来我们骑马往波罗陆山路往山下跑,一路上路面崎岖不平,但速度比在一个滚桶里滚还要快。要保持平衡很难,但我也顾不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了,只知道把麦克尼姆的腰抓得很紧,尽量用我的右腿配合马的节奏,否则我会被直接扔下来,对,而且没时间再把我弄上马,科纳人和能刺穿骨头的箭会追上我们。
小路带着我们穿过一条擦着头皮才能过去的丛林隧道,来到前辈们在波罗陆河入海口上修建的那座桥,这座桥是山谷北部边界的标志。我们离这座桥只差不过一百步,那时候太阳也从云层里出来了,我往前一看,只见桥上破旧的木板在燃烧,呈现出明亮的金色,而生锈的桥栏杆上则蒙着一层灰暗的青铜色。疼痛松动了我记忆的闸门,对,第三个占卜:青铜色在燃烧,不要走过那座桥。我无法在疾驰的马上向麦克尼姆解释,于是我冲她的耳朵喊道,我中箭了!
她勒住马,离桥还有一码远。哪里?
左边的小腿,我告诉她。
麦克尼姆非常不安地往后看了看。还没有什么追赶者的迹象,于是她翻身下马,查看我的伤口。她碰了碰我的伤口,我顿时疼得叫起来。现在箭柄还插在伤口里,对,我们得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再——波罗陆小路上,前来复仇的清脆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时候我告诉她,我们不能过桥。什么?她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扎克里,你是说那座桥不安全吗?
据我所知,这桥足够结实,乔纳斯还小的时候我经常带他去北边掏海鸥蛋。“最后的鳟鱼”那儿的麦克奥利弗一年大多数时候都推着手推车过桥去捕猎海豹。可是灵牌坊的梦不会说谎,从来没有,而且院长还让我记住这些预示我将来某个特别时刻的占卜,现在就是那个时刻。我是说,星美不让我过桥。
恐惧让麦克尼姆学会了挖苦,你看,她不过也是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星美知不知道我们后面尾随着一大群愤怒的科纳人?
入海口处的波罗陆河很宽,我告诉她,所以它不深,水流也不湍急。山路恰巧在桥前面我们所在的地方分岔了,对,而且一条通往下面的一段路,从那里我们可以蹚过河。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科纳人就看见我们了。哎,麦克尼姆相信了我的胡话,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她相信了,很快清澈冰冷的波罗陆海水就漫上来了,麻木了我的伤口,但是马踩在遍布鹅卵石的河床上却打滑得厉害。啪嗒啪嗒,三个科纳人骑着马上了桥,看见了我们,箭呼啸着在我们身边划过,一支,两支,第三支射在水面上,水花溅到我们身上。又有三个科纳人赶上了第一拨的三个,不停地射箭,他们啪嗒啪嗒地骑马,要过波罗陆桥到另外一边拦截我们。我绝望了,不停骂自己,我当时想,是啊,这下我们肯定要像肥鸟一样被射死了。
你们知道用扁斧砍倒一棵树做木材时的情况吗?砍完最后一下的那种声音,木头的尖叫声,还有它倒下去的时候整根树干缓慢的呻吟声?那就是我听到的。你看,一两个人推着手推车安静地过桥是一回事,但是一匹疾驰的马又是另一回事,而六到八个骑着装甲战马的科纳人就太多了。那座桥塌了,好像它是用吐沫和草盖起来的一样,对,桥栏杆扯断了,木板裂了,磨损的缆绳也砰的一声断了。
这下摔得可不轻。波罗陆桥有十五人高,或者更高。马摔下来,肚皮朝上打着滚,骑马的人被马镫什么的挂住了,正如我说的,波罗陆河不是一个可以安全地接住他们,然后让他们再浮起来的深池子,不,河里满是大石头,有圆的也有尖的,让他们摔得不轻,摔得很惨。
没有一个科纳人能再站起来,没有,只有两三匹可怜的马躺在那儿扭动着蹬着腿,来不及叫兽医了,不行了。
好了,我的故事现在基本到此为止了。麦克尼姆和我蹚过河到了对岸,尽管再也没有什么山谷文明可拯救了,我还是向星美祈祷并表示感谢,感谢她救了我最后一命。我猜其他的科纳骑兵当时忙于处理被杀死的和淹死的家伙,没空来追我们了,是的。我们穿过了荒凉的沙丘地带,终于顺利来到了“扎染布的手指”。还没有战船在那儿等着,但我们下了马,然后麦克尼姆用她的智慧照料我那条被箭射伤的小腿。当她把箭杆拔出来时,疼痛传遍我的全身,使我神志不清,说实话,我都没看到茂伊的战船和多菲塞特正在驶来。我的朋友要做个选择,对,你看,要么她把我弄到那艘船上去,要么把我丢在大岛上,走也走不动,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从那里骑马到科纳人的地盘路程也不远。好了,我在这儿给你们讲故事,所以你们也知道麦克尼姆的选择是什么,对她的选择有时我挺遗憾的,是啊,有时我也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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