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海峡的一半时,我的新部落里桨手们的船歌让我醒了过来。麦克尼姆正在给我更换被血染红的绷带,她已经给我用了智者的药,让我的疼痛麻木了很多。
我从那艘船上的甲板上看着飘移不定的云彩。穿过时空的灵魂就像穿过天空的云彩,尽管一片云彩的形状、颜色和大小都不会一成不变,它还是一块云彩,灵魂也是如此。谁知道云彩是从哪里吹来的或者灵魂明天会化身成谁?只有东西方无处不在的星美、指南针还有地图,对,只有云图。
多菲塞特看到我的眼睛睁开了,指给我看大岛,在东南方向的蓝色大海中的一片紫色,莫纳克亚山埋起了它的头,像个害羞的新娘。
是啊,我的整个世界和整个生命都变小了,小得能放进拇指和食指围成的圈里。
* * *
我的老爸扎克里是个古怪的人,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也不否认这一点了。哦,老爸的大多数故事都只不过是可笑的无稽之谈。在他上年纪犯糊涂的时候,他甚至还认为那个叫麦克尼姆的先知就是他非常热爱的星美,是的,他认定了就是,他说胎记和彗星什么的让他全明白了。
我信不信他讲的科纳人和他逃离大岛的故事?我觉得,大多数故事只有一点点是真的,有些故事里有一些内容是真的,有几个故事很多都是真的。呃,老爸死了以后,我和姐姐翻他的东西,我发现了他故事里提到的那个叫“记录仪”的银蛋,正如老爸故事里讲的,如果你在手里暖暖这只蛋,一位漂亮的幽灵般的女孩就会出现在空中,然后用前辈的语言说话,那些话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懂,永远也不会懂。它的智慧对你们没用,因为它既不能杀死科纳海盗也不能用来填饱肚子,但是黄昏时分,我的亲戚和兄弟会唤醒这个幽灵女孩,只是为了看她悬浮在空中,闪闪发光。她很漂亮,她让小家伙们感到很惊奇,她轻柔的说话声能安抚我们的孩子们。
坐下等会儿。
*
伸出你的双手。
*
瞧。
星美-451的记录仪
那任海柱是谁,如果他不是他说的身份?
我对自己的回答吃了一惊:联盟会。
海柱说:“是的,我为此深感光荣。 ”
希利,那个学生,已经极其焦躁不安。
海柱说,我要么相信他要么几分钟后被打死。
我点头同意:我选择相信他。
但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撒了谎——为什么这个时候相信他呢?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在诱拐你。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的决定出于性格。我只能希望时间能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们抛弃了古代的卡文迪什,任其听天由命,开始为自己的命运逃亡:沿着走廊,穿过消防门,尽量避开灯光和人群。海柱把我抱下楼梯,不让我自己小心翼翼地摸索。
到了地下二层,张先生正在一辆普通的福特里等着。没有时间寒暄了。汽车刺耳地尖叫着开动,加速通过了地道和空旷的停车场。张先生看了一眼他的索尼,报告说斜坡似乎还能使用。海柱命令他去那里,接着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切掉了左手食指尖,挖出一个很小的金属球,把它扔出了车窗。然后命令我也把灵魂戒指扔掉。希利也挖出了自己的灵魂球。
联盟会的人真的会把他们的永久灵魂珠挖出来?我一直以为那是个都市传说……不然抵抗运动怎么可能逃脱统一部的追捕?如果不取出来,经过红绿灯的时候都有可能被探测出来。那辆福特转过一个斜坡,一阵密集的磷酸火焰击中了车窗;车内顿时飞满了碎玻璃;金属板在呻吟;福特刮过墙壁;一下子尖叫着停住了。
我蜷缩一团,听到了柯尔特的声音。
福特尖叫加速启动并加速,一个身体被砰的一声撞飞了。
有人在哭叫,声音带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希利从前排坐椅中冒出了头。海柱把柯尔特抵住他的头,扣动了扳机。
什么?他自己的手下?为什么?
统一部的达姆弹合成了甘多沙剂和清醒剂。甘多沙剂是一种毒药,让人产生极度痛苦,那样他就会尖叫,暴露自己的位置;清醒剂可以防止他痛得失去知觉。希利倒在座椅上,形成了胎儿的姿势。任海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快乐的研究生,他的变化如此彻底,我甚至怀疑,以前的他是否只是我的错觉。风雨灌了进来。张先生高速开入一条垃圾窄巷,只比福特宽一点,撕裂了一根根排水管。开到校内环路的时候,他慢了下来。前面是闪着红蓝灯光的学校大门。一架飞机在空中盘旋,吹打着树枝,上面的探照灯不时掠过路上的车辆,喇叭不知道在给谁发着断断续续的命令。张先生警告我们抓稳,关掉引擎,猛地拐下马路。福特跳跃着,车顶撞了我的头,海柱过来把我卡在了身下。福特逐渐加速,超重,然后失重。最后跌落的一震开启了一段关于黑暗、惯性和重力的记忆——被困在另一辆福特的记忆。那是哪儿?是谁?
竹子被裂开,金属被撕断,我的肋骨撞在车内的地板上。
最后,一切都安静了。那辆福特一动不动。紧接着,我听到昆虫的歌声,雨打在叶子上的声音,随后传来急促的低声说话,声音越来越近。我被压在海柱的下面。他动了,呻吟着。
我擦伤了,但是没有骨折。一束炫目的亮光照在我眼睛上。外面有个声音嘶嘶地说:“任中校?”
张先生先回答了:“把门弄开。 ”
几双手把我们抬了出去。希利的尸体留在了那里。我瞥见了一张张焦急的脸、刚毅的脸、睡眠严重不足的脸,都是联盟会的人。我被抬进一间混凝土小屋,从一个地道口放了下去。
“别担心,”海柱告诉我,“我就在这里。”我的手抓着生锈的梯级,膝盖刮过一段地道。地道不长,进了一个机修车间,更多的人手过来抬我,把我放进一辆漂亮的双人福特。我听见了更多命令的发布,接着海柱一弓身上了车,发动了引擎。张先生再次消失了。前面,车库门被飞快地拉开了。之后,我记得是温柔的雨,郊区的小街,然后是堵塞的高速公路。周围的福特内有孤独的上班族、约会的恋人、一家数口,有的平静,有的吵闹。海柱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冷:“如果我被达姆弹擦伤,立即打死我,就像我对希利那样。”我无法回答。“你肯定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星美。我请你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如果我们现在被抓住,相信我,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们今晚会很忙。首先,我们要去一下厚岩洞。”您知道那一带吗,档案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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