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统一系,你怎么适应新的生活?作为一个克隆人,你去上课感受如何?
因为是在六重节被转过去的,在新的作息真正开始以前,有六天安静的日子。我只在冰冷的校园里走过一回。我的基因设置适合温暖的餐馆,泰莫山寒谷的冬天刺痛了我的皮肤和肺部。元旦那天,我一早醒来,看到两件礼物:元-027给我的旧索尼和项圈上的一颗星,我的第三颗星。我想起我的,我以前的,整个内索国的姐妹们,都很喜欢授星仪式。我不知道等我还清投资以后,还能不能去乐园。我多么希望,第二天幼娜-939能跟我同上第一堂课。我依然想念她。
你的第一堂课是什么?
斯万提的生物数学,但是,我真正得到的却是羞辱。我踩着融化的脏雪走去讲堂,戴着帽子,没人注意。可是等我在走廊里脱下披风,我的星美外表引起了一阵惊讶,然后是尴尬。
我走入讲堂的时候,迎接我的是厌恶和沉默。
不久,沉默就打破了。“喂!”一个男孩喊道,“一杯热参茶,两个狗肉汉堡!”全教室的人都哄堂大笑。我的基因设置让我不会脸红,但是心跳变快了。我在第二排坐了下来,旁边是几个女孩。他们的头儿染成了翠绿的嫩芽。“这是我们的座位。”她说,“滚到后面去,身上一股蛋黄酱臭。”我怯弱地屈服了。一个纸飞镖打在我脸上。“我们没在你的餐馆卖汉堡,克隆人。”有人叫道,“你为什么来占我们的课堂?”我正要离开,个子瘦高的权博士快步走上讲台,放下了讲稿。我尽量地专心听课,然而没过多久,权博士的眼睛扫过教室,看到了我,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听众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权博士勉强继续讲课,我勉强留下了,可是上课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勇气提问。出了教室,我便陷入了一片恶毒的谩骂之中。
梅菲教授知道学生们不友好的态度吗?
我想是的。在研讨会上,教授问我上课有没有收获;我回答“增长了见识”,还问他为什么纯种人鄙视我。他回答:“假如社会阶层的区分不是因为基因或天赋,甚至也不是财富,而只是因为拥有知识的多少,那世界会怎样?难道这不就意味着,整个金字塔都建造在流沙之上?”
我说,这个说法会被当成是严重的异端邪说。
梅菲好像很高兴:“那再听听这个:克隆人是举在纯种人面前的镜子,照出他们的良心;他们厌恶看到的形象,所以他们责怪你举起了镜子。”
我掩饰着震惊问他,那纯种人什么时候会怪罪他们自己。
梅菲同答:“历史表明,只有当有人逼着他们的时候。 ”
我问,那是什么时候?
教授只是转着那个古董地球仪,说:“权博士的课明天继续。”
回去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倒也不是。有一个警察护送我,所以至少没有人羞辱我了。那个警察彬彬有礼地威吓:
“这一排是我们的。你们坐后面去。”那些女孩让开了,可我却不觉得这是我的胜利,是因为她们害怕统一部,而不是接受了我。权博士被警察弄得很慌张,那节课她说话含糊不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听众。偏见的坚冰无法消融。
你有没有冒险去听别的课程?
听了一门,洛夫的“基础原理”课。经过请求,我的护送取消了。宁可被羞辱,我也不想用别人做盔甲。我提早到了,选了靠边的座位。等到人开始变多,我戴上了一副墨镜。尽管如此,我还是被认了出来。那些学生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不信任,不过没人扔纸飞机。坐前面的两个男孩转过身来,他们面相老实,说话带着乡下口音。
其中一个问我是否真的是什么天才。
“天才”这个词不能那么随便用,我答道。
听到一个服务员会说活,两人大为惊讶。“肯定很糟糕。”另一个说,“拥有聪明的头脑,却有个基因专门为服务设计的躯体。”我回答说,我喜欢自己的身体,就像他一样。
那节课平静地过去了,但当我走出讲堂时,却有一大堆问题、带录音的话筒和尼康的闪光灯在等着我。我来自哪个宋记餐厅?谁招我进泰莫山?是不是只有我一个?我怎么看待幼娜-939的暴行?还有几个星期我的升级会退化?我是不是废奴主义者?我最喜欢什么颜色?我有没有男朋友?
媒体?在公司国的校园?
不是,但媒体给泰莫山星美的专题报道提供酬劳。我带上了帽子,想挤出去回到统一系,但是人群那么拥挤,我的墨镜都被撞掉了,人也跌倒了,身上摔出了青紫。终于,两个便衣警察解救了我。梅菲董事在统一系的一楼大厅遇见了我,护送我回到了住处,边走边嘟哝说,我太有价值了,不能给那群好色的乌合之众看到。他使劲转着手上的雨点石戒指——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们商量以后决定,从那时起,所有课程都下载到我的索尼上。
你必须参加的那些实验呢?
啊,对了,它们每天都提醒我自己的真正身份,压制着我的精神。知识有什么用呢,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我不能用它改善我的生活。九年,九颗星以后,拥有了出众的学识,我怎么适应乐园呢?我希望那一天到来吗?我会更快乐吗?四月到了,意味着我泰莫山做了整整一年的怪胎标本。春天把快乐带给了世界,却没有带给我。在某个愉快的日子,一个关于托马斯·潘恩的讨论课上,我告诉梅菲教授,我的好奇心在消失。我还记得,从打开的窗户飘来棒球比赛的声音。教授说,我们必须确定这个病症的由来,刻不容缓。我说了些书本不等于知识,没有实践过的知识是没有营养的食物之类的话。
“你需要出去看看。”教授说。
去哪里?上课?校园?郊游?
第二个月九号,一个名叫任海柱的统一部年轻研究生乘电梯来我的公寓。他叫我星美小姐,说梅菲教授让他“来让你振作起来”。梅菲教授对他的将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他说,所以他来了。“开个玩笑。”他紧张地补充,然后又问我记不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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