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该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纳皮尔径直跑到值班接待处的墨西哥女人那儿。她示意他们沿着门口一半被堵上的一条没灯的侧门通道走。纳皮尔回到路易莎那儿,为了压过喧嚣的金属声大声叫喊,看他的脸色是在说,我们能相信她吗?
路易莎的表情回答道,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们跟着这个女人走,周围是无数的纺织物和线,装着泰迪熊眼睛的破箱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缝纫机外壳和零部件。通道在一个拐角处向右拐,尽头是一扇铁门。白天的亮光透过一扇脏格子窗射进来。墨西哥人摸索着她的钥匙圈。这下面是1875年,路易莎想,不是1975。
一把钥匙插不进去,下一把插进去了但转不动。在工厂车间里即使待上三十秒也会影响她的听力。
六码外响起一声大喊:“举起手来!”路易莎转过身。“我说了,你他妈的举起手来!”路易莎乖乖照做。枪手把枪口对准纳皮尔:“转过去,纳皮尔!慢慢地转!扔掉枪!”
那个墨西哥人尖叫着说:“别杀我!别杀我,先生!是他们强迫我指路的!他们说他们会杀——”
“闭嘴,你这该死的湿背(注:指靠偷渡非法进入美国的墨西哥人或劳工。)疯子。走开!快滚!”
女人紧紧贴着墙根,趴着从他身边绕过去,还在尖叫:“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想死! ”
纳皮尔的喊声穿过传出的工厂噪声:“放松点。比思科,他们付给你多少钱?”
比思科也冲他喊:“别废话了,纳皮尔。你的临终遗言。 ”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你——的——临——终——遗——言?”
“临终遗言?你是谁?肮脏的哈里?”
比思科的嘴都气歪了:“我听的临终遗言够多了,你的到此为止。你呢?”他看看路易莎,枪口还是对准纳皮尔。喧闹声中响起一声枪响,路易莎猛地闭上眼睛。一件重东西碰到了她的脚指头。她费劲地睁开眼睛。是把手枪,滑到脚边停下来。比思科的脸非常痛苦地扭曲着。那位夫人飞快地挥舞着活扳手,把枪手的下巴打碎了。又是十几下猛烈的击打,中间还夹杂着说话声:“我!爱!死!那!只!狗!了!”每次击打都吓得路易莎哆嗦一下。
路易莎看看乔·纳皮尔怎么样了。他在一边看着,毫发未损,惊呆了。
女人擦擦嘴,俯身对一动不动,脸上血肉模糊的比思科说:“别叫我‘湿背人’!”她跨过他满是血块的头,打开了出口的锁。
“你可以告诉其他两个人那是我干的。”纳皮尔对她说,拿走了比思科的枪。
女人对路易莎说:“别管我了,亲爱的。别跟这个流氓走!上帝!这个人都能当你父亲了。”
65
纳皮尔坐在画满涂鸦的地下列车里,观察着莱斯特·雷的女儿。她神情恍惚,头发凌乱,身体颤抖,而且被银行里的自动喷水灭火设备淋湿的衣服还没干。“你怎么找到我的?”她终于有机会问道。
“你办公室里的一个大块头。叫纳斯布莫还是什么的。”
“纳斯鲍姆。”
“对,是他。费了好一阵口舌呢。”
从团聚广场到第十七大街,一路无语。路易莎抠着牛仔裤上的一个洞:“我猜你不再为海滨工作了。”
“我昨天离职了。”
“被解雇了?”
“不。提前退休。是啊,退休了。”
“今天早上你又回来了?”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从第十七大街到麦克奈特公园,又是一阵沉默。
“我感觉,”路易莎犹豫着说,“我——不,是你——回来像是打破了某种天意。好像布衣纳斯·耶巴斯已经决意让今天成为我的死期。可我现在还活着。”
纳皮尔想想她的话,说:“不。这座城市不在乎。而且你可以说刚刚是你父亲救了你的命,三十年前是他把滚向我的一颗手榴弹踢开了。 ”他们所在的车厢呻吟、颤抖着。“我们得去一家枪店。枪里没子弹让我感到紧张。”
地铁列车驶入阳光灿烂的地面上。
路易莎眯眼看着,问:“我们去哪儿?”
“去见个人。”纳皮尔看看表,“她特地坐飞机来的。 ”
路易莎揉揉发红的眼睛:“这个人能否给我们一份思科史密斯的报告?因为那份档案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我还不知道。”
66
梅根·思科史密斯坐在布衣纳斯·耶巴斯现代艺术博物馆里的一张矮凳上,回瞪着一幅老妇人熊一样的脸部巨幅肖像画,画布上只有交错的灰色和黑色线条。作为波洛克、孔宁和莫罗三大家族房间里唯一一件肖像作品,它让人感到有些惊奇。 “看看,”梅根想,这个老妇人在说,“看你的未来。你的脸有一天也会跟我的一样。”
时光如梭,把她的皮肤织成了皱纹编就的网。肌肉不是这里下垂,就是那里紧绷,眼皮还耷拉着。她戴的珍珠项链质量好像不怎么样,因为下午都在围着孙辈们转,头发也乱糟糟的。但她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
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坐在她边上。她该洗个澡,换身衣服了。“是梅根·思科史密斯吗?”
梅根朝边上看看,说:“路易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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