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把它赶出来的!”
12月2日 星期一
白天的时候,我的舱室里热得像烤炉。我的汗水都把这几页浸湿了。在热带,太阳也变胖了,装满了正午的天空。水手们半裸着被太阳晒黑的身子,头上戴着草帽干活。大雨不知从哪里咆哮而来,消失得也一样快,甲板上很快就干了。葡萄牙军舰在善变的海里上下起伏,飞鱼吸引着观看者,双髻鲨赭色的影子围绕在“女预言者”号周围。早些时候,我踩到了一个乌贼,它竟然自己一头撞到了舷墙上!(它的眼睛和嘴巴让我想起了我的岳父)我们在查塔姆岛装上船的水现在已经有点变味了,而且如果不加点白兰地,我的胃就会不舒服。不在亨利的房间或是餐室下棋的时候,我就待在舱房里休息,直到荷马把我引入和雅典人的帆船一起乘风破浪的梦乡。
奥拓华昨天敲响了我房间的门,感谢我救了他的命。他说在也同样救我一命之前(希望永远不会发生!),他都欠我的情(的确如此)。我问他的新工作感觉怎样。“比做库帕卡的奴隶要好,尤因先生。”不管怎样,这个莫里奥里人越来越感觉到我担心有人会看到我们在一起,并报告莫利纽克斯船长。他回到水手舱,从那时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正如亨利警告我的:“给一个黑人施以小恩小惠是一回事,但是如果一辈子对他这样可完全不一样了。不同人种间的友谊,尤因,永远不会超越一只忠心的猎狗和它主人之间的关系。”
每天晚上,我和我的医生都很享受回房休息前在甲板上的散步。光是呼吸一下凉爽的空气就挺惬意的。天空星河遍布,海面航道上粼光闪闪,什么也看不清。昨晚,水手们聚在前甲板上,借着手提灯灯光把草编成编绳(注:用三至九股细绳按扁、圆或方形编成。),再做成粗绳子。不准“闲杂人员”到前甲板的禁令好像也被废除了。(自从“奥拓华事件”以后,作为带有侮辱意味的绰号,大家对“奎尔考克先生”的轻蔑态度也销声匿迹了)本特内尔吟唱了十首关于世界各地妓院的歌曲,下流得可以让最淫乱的色鬼也落荒而逃。亨利主动要唱第十一首(关于因弗拉里的长发玛丽),却让气氛变得忧郁了。下面大家强迫拉斐尔唱一首。
他坐在“寡妇制造者”(注:指代任何危及工人生命的事物。)上,唱起下面的几句,嗓音虽未经过训练却很真诚:
哦,仙纳渡,我渴望见到你,
流淌吧,你滔滔不绝的河水。
喔,仙纳渡,我不会欺骗你,
我们会驾船,
穿过宽阔的密苏里河。
哦,仙纳渡,我爱你的女儿,
我爱着河水流过的地方。
船在自由地远航,风在吹,
帆绳拉紧了,帆飘起来了。
密苏里,她是伟大之河,
我们会扬帆.
直到她的桅帆迎风拍打。
哦,仙纳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会永远爱着你。
粗鲁的水手们的沉默表达出的赞美之情比任何充满学究味的赞美诗都要强烈。为什么拉斐尔这个在澳大利亚出生的伙计,竞能凭记忆唱出一首美国歌曲呢?“我不知道它是美国佬的歌,”他局促地回答道,“我妈妈在去世前教我的。这是我还记得的关于她的唯一东西了。
它牢牢地留在我心里。”他又开始工作了,举止中透露着让人别扭的失礼。亨利和我感觉到了水手们再次对旁边闲来无事的人流露出了不欢迎的情绪,因此我们就让苦工们干他们的活,不再打扰了。
读着我在 10月 15日写的日记,那时候我第一次遇到拉斐尔,我们在塔斯曼海(注:位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间的海域。)上都晕船,我站在那里看到那个小调皮鬼为了自己的首次出航兴奋得满面红光,他总是那么极力去讨别人的喜欢,但在六星期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年轻人,我不禁感叹。他的灿烂已经慢慢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名肌肉像木头一样结实的水手。他已经喜欢上了喝酒和海上的生活。亨利说这种“脱茧而出”是必然的,不管我是不是愿意,我想他是对的。拉斐尔从他的资助人,布里斯班的弗莱夫人那儿获得一些粗浅的知识和识别能力,这对于一个在水手舱这个鲁莽冒失的地方工作的男船员作用不大。我多希望能够帮助他啊!如果不是钱宁夫妇的干预,我自己的命运可能也和拉斐尔的一样。我问芬巴觉得这个孩子和大家“相处得好不好”?芬巴的回答一语双关:“相处什么啊,尤因先生?”这让厨房里的人迸发出一阵爆笑,我却感到莫名其妙。
12月7日星期六
海燕在高高的天空中飞翔,黑色的燕鸥在海上漂着。索具上还烤着几只海燕。鱼群在追逐,追逐者长得像布莱托鱼,被追的像西鲱。当亨利和我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大群带点紫色的蛾子像从月亮的裂缝里飞出来,扑在手提灯、脸和食物上。到处都是扇动着翅膀的蛾子。
用测深锤的水手喊道水深只有十八拓(注:长度单位,合 1.8米。),进一步证实了这些来自附近岛屿的不祥之兆。布若海夫先生下令起锚,以防我们在晚上漂到暗礁上。
我的眼白有点柠檬黄色,而且边上发红,疼痛。亨利让我放心,说这种症状是好的迹象,但还是满足了我增加杀虫药剂量的要求。
12月8日星期天
在“女预言者”号上,人们不过安息日,今天早上亨利和我决定按照在海洋湾集会的“低教会派(注:英国基督教会的一派,主张简化仪式)”风格在他的房间里举行一场简短的诵经仪式。仪式持续时间包括午前和早上的值班时间,这样左右舷的轮班人员都能西德海姆的来信西德海姆庄园,
涅尔比克,
西弗兰德(注:位于比利时西北部。)
1931年6月29日
思科史密斯: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家瓷器店里,一件件瓷器古董把从地板到远端的天花板间的空隙塞得满满的,以至于稍微动一下肌肉,就会导致几件跌落下来摔成碎片。这样的事真就发生了,但是没有摔碎的声音,而是一阵令人敬畏的四拍 D大调(?)和声,一半大提琴,一半钢片琴。我的手腕把一只明代花瓶从它的基座上碰下来——E降调,所有弦乐器同时演奏,壮丽、出色、天籁之音。为了再多听些这样的音乐,我故意摔碎了一座牛雕像,然后是一座挤奶女工像,接着是“星期六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狂欢的弹片,我的头脑里却是超然的平静。啊,如此动听的音乐!一瞥到父亲正在计算打碎的东西的总价,笔尖飞快划动着,但是我无法让音乐停下来。我相信只要我能让这音乐成为自己的,就将能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一幅被扔到墙上的巨大的“笑脸骑士”画像引发了一连串砰砰的打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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